当前位置:笔趣阁>历史>秦宫旧影> 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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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2 / 2)

魏姝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门帘才被掀开,少年身子消瘦修长,弓着腰进来。


他身段很高,在低矮的辒车里只得弯着身子,垂着眼眸。


马车晃荡的厉害,这么一直躬腰是很难受的,他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碎发。


魏姝也不叫他坐下,她偏要看看这个少年能这么沉默着躬多久,马车里静的只能听见他轻微的喘息声。


他不是真的没有感觉,他是人,也是会难受的,就像他那断指,因没有上药,没有愈合,此刻还剧烈的疼着,只是他不愿说什么,也不愿过多的表露心绪。


魏姝也不知道让他这么躬身了多久,她本来有些无聊,想看他的热闹,可这少年真就像一个闷鼎一样,鞭子抽下去不出声,断指不出声,这么让他受着也不出声,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张口一样。


她都有些腻味了,挥了挥手道:“过来坐下。”那少年这才坐到她身边的软垫上。


魏姝倾身向他凑了凑,仔细的端详着他,少年生的跟特别,皮肤比寻常她见的魏人赵人都要白皙,他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敛住碧色的眸子,他有着高挺的鼻梁,只是上面有块小小的发白的疤痕。


她向他凑近,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面颊上,像是呼在木头上一样,任她靠近,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连睫毛也不曾动一下,好似石刻一般。


魏姝停在他面颊旁边,再近一点,她的鼻尖便会触到少年白皙的面颊上,她与他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她的呼吸一次次的洒在他的面颊,带着小小的雾气微微的湿润开来。


他可以感觉到她热乎乎的气息,有些灼灼的烫人,也有些痒痒的。


她想在少年的面颊上看到一些别往的情绪,想找出一点慌乱,她希望在少年那白皙的面颊上看到一丝窘迫,蓦地,她泄气一般的堆坐回软垫上抱怨道:“怎么就会有你这么无趣的人。”


她本想这尨身负奇力,又与她年纪相仿,既能保她周全又能与她作伴,现下无奈指着身下的矮案,骨结敲了敲,很失望的说道:“你看看这个,我敲一下它都比你回应大。”


少年的眼眸微动,依旧是冷冰冰的沉默着。


魏姝想了想,拄着下巴问:“你是不是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依旧没有回应,他明明是能听懂她说的话,却依旧沉默着垂头,分明是故意不想理她。


魏姝一叹气仰面躺倒了地上,下一刻,她又猛然的起身,扬声笑道:“你说我给你换个名如何?尨…长玹,改为长玹如何?”她知道他不会有反应,也不计较,翻过他的手掌,一笔一划写着,指尖划过他冰凉的掌心,他掌心温度在她细微的触碰下一点点温热起来。


魏姝自言自语的说了半天,最后也觉得是自讨没趣,一腔的热情就这么凉了下来,也没再理他。


她心里原本对这个少年是有几分亲近的,只是这样碰壁几次下来,她再好的兴致也消磨殆尽了。


她对他有些失望。


马车驶过越发狭窄的险路,此时的函谷关还是魏国的土地,这被世人称为天险,被秦人视为命脉的古老关卡在日落的光辉下泛着如火的光芒,两侧陡峭的山壁一寸寸收拢,巨大石块垒起的漆黑城墙坚不可摧,大纛旗在寒风中猎猎飞舞,魏军的一声声号角在这似血的残阳下苍茫回响。


函谷关外,即为秦地。


杜挚一驶过函谷关,不禁欣喜起来,手中挥舞着的长鞭越发的急切,在辒车外高声的笑道:“姑娘,这便是秦国!”


魏姝正在摆弄着一个鲁班锁,闻言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一边,跪坐在窗旁一把掀开了帘子,如火的晚霞将辒车内照的一片绯红,落日垂至苍茫天迹,在大雪的覆盖下,只见天地相接,一片广袤无垠,耳边是秦人古朴苍劲的老歌,透过无尽的原野,伴着落城的角鸣交相而来。


魏姝将整个头都探出了辒车的窗外,马车奔驰,风吹碎发。


魏姝笑着大声问道:“这歌是谁唱的,怎么不见有人?”


杜挚一边驾马一边朗声笑道:“几里远外,姑娘看不见的。”


魏姝不死心,又向外探了探,没见唱歌的人,倒是见到不远处的高大城门,黑色的城垣连绵而去,在白雪的覆盖下宛若一条盘踞着的漆黑巨龙。


“前面是哪?”魏姝怕杜挚听不见,吼着声问道。


杜挚同样扯着嗓子,高声有力的回应她:“秦国都城,咸阳!”


话落,马鞭一抽,辒车已经飞驰而入咸阳城内。


魏姝探着身子探累了,一屁股坐回到了辒车内,嘴角轻扬着一抹笑意,就单看着城门,秦国的咸阳也没比大梁差,甚至比魏国的都城安邑还要宏伟,她觉得还不错,至少比她想的好。


可下一刻,她却傻了眼,穷秦穷秦的真不白叫,通往国府的大路两侧稀疏无人,偶有几家酒肆也是破落的样子,比起大梁鳞次栉比的商社,这里简直冷清到惊人。


这哪是国都,哪里会有这么破的国都!


“姑娘,请下车吧。”杜挚掀开门帘道。


魏姝一惊,不解惊声道:“这才刚进咸阳城!”


杜挚道:“咸阳城内禁马,姑娘还请随我步行。”


步行!魏姝脑子轰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懵懵懂懂的跟着杜挚向宫中走去,长玹则跟在她的身后。


“秦国禁马车?”魏姝忍不住问。


杜挚道:“秦国连年征战,君上下令,但凡马匹全部军用,秦国上下不得骑马,哪怕是秦公子都不行。”


魏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口不择言道:“可那马车是我们魏国的!”


杜挚脚下一顿,魏姝也停了下来,魏国和秦国那是世代血仇,她来到秦国,名义是受邀,实则是为质。


杜挚看着她,面色陡然变的阴沉,冷声道:“姑娘,等入了秦宫,有些话不能再说。”


杜挚不同于此前,整个人像是变了一副面孔,他这是为她好,但魏姝不觉,他见他这幅样子,顿时有些畏惧,她本年岁不大,孤身赴秦,没想这咸阳的风土人情,城郭百姓都与魏国迥异。


在魏国尚有白氏替她撑腰,而如今只剩她一人,像是被丢弃到秦国的废子,任人摆布。


杜挚在前带路,过路的秦人衣着褴褛,面色黝黑,眼眸凶恶,就连不远处那高大的宫墙也是黑漆漆,由一块块大石头砌成,高耸冰冷的令人压抑,但凡是她眼见的都是又黑又破的。


魏姝越走越慢,她握了握长玹的手,她想通过这个沉默的少年,找到一丝安稳,少年的手指骨结分明,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就像他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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