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之抬眉,看着她走到面前,纤细的手抬起,将那条簇新的深色领带绕在他的衬衣领下,颇认真地调整长度,她明显并无经验,动作很生疏,但最终成功地打出一个结,慢慢抽紧,手指帮他整理衬衣领口,最后轻轻抚一下领带。
梁聿之静静地由她做完一切,视线相碰时,他低声开口:“这是礼物?”
“嗯。”
“为什么是这个?”
“听说是送男朋友的首选,我看网友说成功打好结的那刻成就感很高,我体验一下。”西澄朝他笑,“我只看了五分钟视频,怎么样,有没有90分?”
“超过了。”梁聿之上前半步,头低下来,西澄攀着他的肩膀,仰起脸碰触他。
在他临走的这点时间里,他们纠缠了一会。
西澄觉得她和梁聿之的相处并没有因为异地受到影响,看起来甚至变得更好。他以前还会闹些脾气,现在却似乎更宽容,偶尔有些小矛盾,他也只是无奈地看她一会,他们很快就和好。
几乎每周梁聿之都过来上海,仅有两回西澄很坚持,他才在北京等她飞过去。在这一点上他有某种奇怪的执着。
有一次,他带着她的鸾凤玉一起乘飞机过来。西澄离开北京时把它交给梁聿之照顾,没想到它又闷声不响地开花了,她终于亲眼看到。
梁聿之依然叫它“杨桃”,见面时张口就说:“你的杨桃回头率挺高。”
西澄经常在周五下班时见到他,以至于她开始期待每周的那个时刻。
从夏至秋,他们一起在淮海路的公寓里度过很多个周末。
到九月,天凉下来,秋意渐起,在西澄就快要返回北京的时候,却有了变化。
那天是个周六,很反常,好像什么都不太顺。
先是一个合作的同事,大约是有什么事状态不好,西澄前后沟通了几个来回,对方莫名其妙朝她发了脾气。西澄仍旧耐着性子把事情推进到位,为这事下午还去了趟公司。
直到晚上回去见到梁聿之。
说起回去的时间,她说推迟了一周,临时的决定,那之后他似乎就不太高兴了,几句话都回应淡淡。西澄连问了两次没得到明确的回馈,便有些气躁:“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也有些不好,视线没看她,垂落在手里的杯口上,“我想什么你在意吗?”
西澄站在餐桌边,他在岛台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氛围因为这样的两句话急转直下。
她正要再讲,手机响了,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周姨,西澄莫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走去旁边接通,然而还没听完电话就已经变了脸色。
她匆促地往门口走。
梁聿之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跟过来,“怎么了?”
“我要去医院。”
她动作很快地穿鞋,梁聿之猜到了状况,立刻取了车钥匙。
坐上车,西澄竭力平复呼吸让自己冷静,但心里仍然一团乱麻,无法理智思考,她忍不住给周姨拨了一个电话,没接通。
遇上红灯,车子停在路口,更令人焦躁。
西澄手里攥着手机,视线虚空地盯着窗外。
梁聿之侧低头,视线在她脸上停驻,继而落在那泛白的指尖。
指示灯变幻,道路恢复通行,他车速更快了些。
外婆急性心梗,周姨反应快,老太太一不舒服就已经叫了司机来。
西澄和梁聿之赶到的时候,人已经送去手术室。周姨看到他们,没心思关心为什么小梁先生也在,她焦虑地向西澄述说事情的经过,语气急切,讲着老太太晚饭前就觉得胸痛,很突然,没个预兆,饮食与平常并无不同,也没有不当的活动,本以为是暂时的,谁知道饭后越发严重,就喊了郑师傅过来,到医院时人就不清醒了。
“明明三月份体检都蛮好,比之前还要好。”周姨想想就心惊肉跳的,想不通为什么。
西澄握她的手安抚一会,让她别站这等了,要不先跟郑师傅的车回去收点东西,外婆出来还是要住院的。
周姨想想也是,便应“好”,叫她别急,没耽误时间,来得及时,应当没有大问题。
等周姨走了,西澄肩膀坍了点,后背贴靠到墙壁上,像寻到一点支撑。她这样低头沉默了十分钟,梁聿之也看了十分钟,终于走近,扶起那薄弱的肩,手掌贴到她的后背上,将人抱在怀里。
西澄没有推拒,渐渐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传递过来。她抬手搂紧他的腰,身体的全部重量短暂地交付于他。
手术一个多小时,处理得及时,结果不算糟糕。
只是这突发的过程过于吓人。
外婆恢复意识后被送回病房,胸痛也缓解,但至少要住院一周。西澄先打电话给周姨,叫她放心,夜里也别再奔波,明天再过来。
病房里安静,她在外面打完电话,走回去。
外婆在睡着。
梁聿之坐在病床前。
西澄走近对他说:“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我留在这里就行。”
梁聿之转头看过去,她那张脸仍然微微泛白,唇色也很淡。他没应声,也没起身,仍然坐在椅子上。
西澄现在心定下来,才回想起他们之前是近似吵架的状态。但她现在也没那个神思去思考那么多,想了想,只说:“你回去睡吧。”她知道他明天上午的航班,有事情要回去处理。
现在已经是半夜。他一直跟她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