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徐徐醒来。
她做了个梦,梦里是这世的苏州老家。梦到大嫂因为家里缺钱,要把她给个士绅做第十房小妾,她收拾了细软跑出去,结果一头撞见了采选太监。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手脚都被粗绳给捆了起来,像一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螃蟹,动一下都没办法。
她开口想要说话,惊觉嘴里被塞了一团破布,拼尽了全力,嘴里只能呜呜叫出两声,不比自己养的那只奶猫大多少。
她惊恐万分,睁大眼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置身一间破败的屋舍内。屋子残破,桌凳椅子上也少胳膊少腿,上头的漆脱了,露出光秃秃的木头,一张硕大的蛛网横跨在木头之间。一只蚊虫自投罗网,紧紧的被黏在了蛛网细细密密的蛛丝上,纤细的几条腿不停地划拨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而几个指头之外,一只乌黑硕大的蜘蛛徐徐而来。
宝馨看着这捕食的一幕,自觉自己就是那蛛网上头挂着的虫。
不,比虫都还不如呢。
脑子里初醒的那点点昏沉到了此刻完全不见了,她扭动着脖子四处看。这屋子里头到处摆放着破旧的物件儿,像个杂物间。而且是那种已经弃用了的,除非绑自己的那个人来了,不然恐怕自己死在这里都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尸体。
宝馨试着动了动手脚,结果才一动,手脚好像被黏在了一块,使了使劲,手腕和脚踝处就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费力的翻过一个身,艰难的转动脖子,想要寻个趁手的物件把手上的绳子给割开。
人都绑成这样了,她也不能就这么叫人绑着,坐以待毙啊!
她吃力的看了一圈,在地上刚蠕动两下,紧闭的门此刻吱呀一声开了,室内的昏暗顿时被驱逐了大半,那光照在她脸上,刺的她忍不住闭了眼。
靴子踩在地上的声响,几不可闻。她闭了闭眼,适应了之后,挣扎着抬起头,见到外面走进来一个太监,那人生的有一般男子高,身着红蟒贴里,面白无须。
一般内侍穿青,有权势的太监着红曳撒,这人不仅仅穿红,左右袖臂上绣有一蟒,腰系鸾带。
走进了,宝馨看清楚这太监双鬓微霜,面上保养极好。
她见过冯怀的那一身,这个老太监身上的那一套竟然是比冯怀还要好,恐怕品级不低。
不是司礼监就是御马监的领头人物。她是实在想不起,还有多少太监能穿用蟒服了。
那老年太监走到她面前,站住了脚,低头仔细打量她。地上的宫女给捆成了粽子,那宫女被捆成那样,还能滚倒在地,做个自救的模样。开始进来的时候,她还有一丝惊惶,到了现在那惊惶也就淡了。
老太监袖手看着她,眯了眼打量了一会,过会他开口,“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宝馨有瞬间的迟钝,刹那她看到那个小太监站在墙角,一回身下面竟然是全的!
全的!
她进宫还不久,但也知道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就没谁了。哪里来的下面是全的男人?
老太监看她一会,她不说话,但是看她眼睛他就明白了,“看来是见到了。”他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运气不好呢,发配到西内也就罢了,偏偏还看到了。既然如此,就不能叫你活了。”
他话语淡淡的,丝毫听不出有半点的纠结,似乎只是决定了些微小事,不值一提。
侧躺在地的宝馨一听,顿时挣扎起来,喉咙里呜呜叫。
只见这大太监手掌轻轻抬起来,外头冲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
“利索点,别流血,这天儿流血容易招来苍蝇。”大太监吩咐道。
那两个健壮的太监应了一声,上前来,一头抱头,一头抬脚。就往外头走,荒芜的院子里头有口井,丢进去再填上石头,保证干干净净,半点痕迹都不留。
两个太监原本以为把人一丢就完事儿,谁知道抱着的这个不停的挣扎,明明都已经被捆成个粽子了,却不停的扭动,叫他们抬都不好抬,走出一段路,她呸的一声吐掉了堵在口里的破布。
脖颈扭出一道诡异的角度,重重的咬在一个太监的手腕上。
生死关头,她生生咬下那太监一块肉来。
太监疼的啊的惨叫,丢开她,她背砸在地上,脑子里头一阵发昏。那两个太监卷起袖子来,把她拖到井口边,一手揪住了头发,就要往里按。
“住手!”宝馨挣扎着不叫被按入井里头去,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略显稚嫩的呵斥。
一下子场面安静下来,宝馨扭头看见之前那个小太监站在那里,呼哧呼哧喘气,胸脯起伏不定。
“殿下怎么来了?”那老太监快步走出来,他瞥了宝馨这边一眼,“殿下快回去吧,奴婢这里正在料理,污了殿下的眼。”说着那老太监伸手就推他。
小太监仰头看他,“先生以前教我要仁义善,现在先生要杀人,我不能不管!”
宝馨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只是呆了那么瞬间,顿时脑子飞快的转起来。
“奴婢这是为了殿下好,殿下如今不能出面,这宫女子已经知道殿下的身份,而且她又和御马监的提督太监不清不楚,要是声张出去,恐怕对殿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