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梁凉接受过不少告白,她拒绝他人时的态度总是过分真诚,仿佛一切过错都在于自己。然而没有哪一次,任何一次,梁凉像现在这么头脑混沌,她真真切切从骨头里体会着剧烈害臊。全身简直正冒烟,什么,什么女朋友,娶什么啊……他在开玩笑吗?、
吴燕夏苦笑说他没有开玩笑,没人拿这事开玩笑。
她却小小地摇着头,正在与喉咙里发痒想笑的冲动和脑海里极端的困惑作斗争。脑海里全是大朵大朵的空白,有点害怕又有点怀疑,但心底同样升腾一种强烈到毫无理由的骄傲,让她全身虚弱,让她心胸澎湃,让她心中产生一股没有任何理由只想微笑的强烈冲动。
吴燕夏这只猪居然跟她告白了,他说他喜欢她。
仿佛裸.露的高压电线上落下一只闲情的鸟,又危险又愉快,等着她决定。
心跳好快,越来越快。
吴燕夏看着她第二次坚决地摇头,他面无表情的,但整个高大的人在她面前好像都缩成一团。
吴燕夏自己都觉得声音很刺耳:“那这样吧,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冲我喵的叫一声来拒绝我。”
梁凉里有一根弦突然被高强度电流烧断了。
她脱口而出,“汪”了一声。
独自跑回小区,梁凉满身大汗,衣服和头发已经全乱了。
她再也忍不住,突然弯腰大笑起来。那放肆却依旧清脆动听的笑声从一个淑女身上发出来是很可怕的,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大概觉得这个洋娃娃彻底被人夺舍或者疯了。
梁凉完全无法控制,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精神失常了,至少是某方面。
吴燕夏那副痴呆的表情和惊恐语气,一闭眼就像印在脑海里似得。他腿受伤了,跑不过她,此刻肯定正百爪挠心的猜测她这声狗叫是什么意思。
这种滑不留手的人物在她面前就好像永远傻傻的,露出落在下风的无奈感。
……所以自己终于也成了资深变态了是嘛。
梁凉笑中有泪的推门回家,今晚最后的惊喜正躺在沙发上等着她。
魏奎看着梁凉出现在他面前,她一个剧烈的哆嗦,女孩瞬间灿烂微笑的表情简直就像被整桶冰水从头到脚泼下来。
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那么高兴啊?捡到钱了?”
“你怎么在我家?”
“这话多奇怪,你家住在这里,我能跑去哪儿?”。
魏奎的话和不久前吴燕夏的话差不多。
前一秒,她整个人都像啤酒上的轻浮泡沫,足矣轻飘飘又叛逆地流淌到世界里任何地方。这一秒,她的后背却紧紧地贴着门,就像按了全面stop的红键。
今晚发生的一切,打架、告白、狗叫就像场仲夏夜梦,看到了魏奎那秒后咒语消散,又到了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模式。
魏奎依旧怀疑地看着她,梁凉局促地站在门口,好像他才是这家里的主人,怎么都不敢走近。
但等他故意把脚翘到茶几上,梁凉立刻着急又悄悄地踱过来,把他的腿轻轻推下去,再费力地把玻璃茶几,推到魏奎大长腿祸害不到的角落。
魏奎嘴角全是笑意。
梁凉的头发随着刚才的奔跑已经全部散开,此刻像瀑布一样柔腻地散落她的肩头。这让他觉得曾经的少女又回来了。
她是那种执拗又羞涩的个性,小时候爱摆弄洋娃娃,任何人碰一下都会急哭。等长大后留了长发,发质极好,同样不允许任何人随便摸。但梁凉的恼火也总是软的,稍微挣扎就乖乖的服从。她从来没跟谁真正生过气,哄哄总能破涕而笑。
一个蜜罐子里长大,太乖、太听话却过分固执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向来无法无天的魏奎就特别喜欢逗她,看她完全不敢违背自己的话。他的大男人主义得到了充分的施展。
梁凉唯一背叛他的,就是成为一个lo娘。
“你今晚回来的怎么这么晚,约会去了?”魏奎板着脸盘问,心里却知道她刚从吉兆回来。
梁凉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她小声地说:“不是。”
魏奎“呦”了声,他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还是‘没有’啊。”
梁凉沉默着,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往一个没有止境的地方跌落,她摇了摇头,终于鼓起勇气说:“吴燕夏陪我回来的。”
这话果然让魏奎迅速地从她身上移开注意力,他皱眉:“那个骗子怎么还在缠着你……吃杨雨薇的软饭还没吃够吗?”这时候看到梁凉犹豫的表情,不禁又追问,“又怎么了?娘娘你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
梁凉只好说了杨雨薇和吴燕夏今晚去店里吃饭的事情,再至于随后发生的所有争执,她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透露。
但这事已经让魏奎吃了一惊——
“老太婆居然去你们店吃饭了?还带着夏大仙?他俩还真是奸夫yín .妇一家亲啊,有完没完啊?”魏奎从沙发上跳起来,他踱了几步,紧张地说,“他们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好像没有。”
魏奎用脚尖勾起一把椅子,让梁凉坐在他旁边。她依言坐下,魏奎伸手就勾住她的长发,一瞬间梁凉突然不适应极了,手脚无措地抱着膝盖。
他低声说:“其实你这样也很好。像有些女人那么多欲望,那么想要求富贵……”
魏奎开始老生常谈地抱怨起杨雨薇,但他心里有点虚,因为明白杨雨薇在事业上的努力可以匹配野心,她确实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更拼更聪明。
“我估计她除了吴燕夏,还有别的算命师——你说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急吼吼地往上爬?”魏奎喃喃地说,“娘娘,我就希望你不要变。”
梁凉借机把自己的头发拉回来,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魏奎那一张英俊端正的脸,眼睫毛深黑,抱怨的时候像被宠坏的孩子样绷着嘴角,这样的相貌,即使变残了也需要至少十年。
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定义彼此的感觉呢?她有时候不赞同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魏奎相处,但同样不知道怎么和他分开。
自己的生活圈子是不是太小了?
梁凉以前一般不多思考这种深沉问题,她觉得车到桥头自有路,生活不分内外之类的。而现在,她确实闻到一股明显的糊味。
魏奎也闻到了。
迎着梁凉的目光,他干笑着、干笑着、干笑着。
魏奎终于想起来自己今晚来梁凉家是来熨那件意大利手工白衬衣,梁凉家挂烫机很高级的。而现在……嗯,光顾着说话,这电源线好像……没有……拔掉
梁凉无奈地收拾残局的时候,她终于也忍不住碎碎念了一下。
“魏奎,你工作不要这样子,还是要细心点。有些时候你细心一百次,才会让别人觉得你靠谱,让别人相信你。但你如果总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的时候,魏奎已经在沙发上酣然入睡。
梁凉停止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她仰天想,魏奎真是只是白长了一个精英脸啊,有时候,梁凉真的能感觉到让魏奎做自己下属的无奈,杨雨薇一定也是要快要逼疯了吧。
相比之下,吴燕夏就只是……捉摸不透外加发疯而已,但做事感觉是比较认真的。
梁凉用尽全力不去想他的告白,因为她的心跳依旧不可思议得快,但同时伴随对魏奎的强烈内疚。就有没有可能夏大仙只是喝醉了胡闹,今晚他们点的酒四千块……
哎呀!
梁凉脸红红的差点把牙膏咽下去,自己真的也是一只猪对不对!
居然忘记追缴饭费了!
☆、第 44 章
梁凉感觉她自己只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天就大亮了。
她整晚好像隐约都在梦到坦克,小泰迪在家里面对主人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乖巧怜惜。但牵出去就有点招人烦,因为坦克经常对着其他的大狗小狗跃跃欲扑,时不时狂吠几声,仿佛招惹是非的小霸主, 梁凉只好每次对其他狗主愧疚的道歉, 拽着狗链把它往后扯, 尽量半夜去遛狗。
吴燕夏那句“猫就是女朋友”就像一条失控的狗链, 弄得梁凉手慌脚乱,她干什么都想到他,整晚情绪都被拖着狂奔。
他这次不但说了喜欢她, 还放话直接要娶她……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吴燕夏是一个还算心直口快的人, 但是他平时神情里、目光里, 头脑里的什么显示绝对不是那种什么话都肯讲的人, 他对她的言行还算有理有据, 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人——而且他不是占星师吗?大仙居然也要找女朋友,太不体面啦。
这只猪好烦啊啊啊啊!
一大早,梁凉很勉强地爬起来, 她长吁短叹,对着镜子梳那头柔顺的长发。
突然间,家里的门铃无预警响了。
她整个人一阵战栗,迅速地光脚打开卧室门, 冲到客厅。
魏奎早已经从沙发坐起来,打着哈欠走过去看完显示屏,点击按钮允许楼下人进入。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的梁凉,意味深长地说:“娘娘,有个野男人找你。”
梁凉的心骤然一沉,汗湿的掌心仿佛又被塞来昨晚睡梦中的那条无形狗链。
她看着壁钟,早晨七点三十,吴燕夏这种懒鬼就肯冲过来了,而他直接找上门,肯定是问她昨晚那声“汪”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天不应该这么冲动,梁凉对天发誓,自己从来不是冲动的个性,唯独每次和吴燕夏在一起,就总变得怪怪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真的。
“汪”代表着拒绝,她已经有了魏奎。
辗转难眠一个晚上,梁凉终于做出这么个简单的决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只是不懂,这次做决定的时间为什么会那么漫长。
但等待对方乘电梯到敲她家门前的两分钟,梁凉整个人都变得如同圣诞节早晨僵尸那般苍白晦暗。仅仅想到待会打开门,吴燕夏一眼就能看到魏奎大清早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自己家,魏奎又肯定会对着吴燕夏大喊大叫的场面,内心某个角落里就传来隐约刺痛感。
她感觉到一种暴风雨席卷前的孤独。
以及,深深的难过。
然而这只是虚惊一场。
来敲门的只是魏奎叫的早餐外卖小哥,魏奎之前这么故意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在逗梁凉让她紧张而已。
他喜滋滋地接过小笼包和加糖加冰的大杯奶茶,大清早就要吃这种垃圾食品续命的,全世界也就魏奎这种奇葩。
“娘娘,你要我给你留一口吗?”魏奎含糊地问。
梁凉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摇了摇头。那感觉是胸口发闷,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万分。
她返回卧室,继续梳头,又过了会,突然把梳子赌气般地扔到地板。
这就是梁凉表达郁闷的最高阶段。
魏奎送她去餐厅,距离近,跑车几乎是刚启动就到了目的地。
魏奎知道吉兆最近要搬新店后,摸着下巴说:“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们店。”
梁凉开店将近五年,魏奎从来没有踏入过一次吉兆,他总是说他厌恶桑先生,桑先生也厌恶他。梁凉从来没有勉强过他,她不喜欢勉强任何人,但今天,她试着说:“你现在可以跟我进去看看,旧店后天就暂停营业。”
“……呃,今天还是算了吧,我得工作。”魏奎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等你搬了新店,我肯定叫土豪朋友去给你暖场子。你就乖乖等着我吧娘娘。”
魏奎那口气轻松极了,让梁凉完全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打算这么做。
她看魏奎的跑车一溜轻烟的消失在街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没有感觉任何失落。,
每个女孩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温柔的一面。梁凉曾经也幻想,她做刺身的时候,魏奎会在远处微笑看着她,而她害羞觉得她自己侧面轮廓长得也挺不赖。但自从吉兆越来越步入正轨,梁凉和桑先生的分工越来越明确,她几乎不负责食物制作,这念头几乎就没了。
魏奎讨厌她的lo装,行事又不按常理,但也许魏奎就是那种,那一刻他是特别真诚的,之后就忘了的性格。何况,他这么爱玩却毫不手软地拒绝其他女孩子,多年过去,他俩之间真的只有彼此。
梁凉总是想,她有机会的吧?她同样也应该给魏奎机会吧?不然的话,独自等待这么多年到底算什么呢?
☆、第 45 章
但走进吉兆, 梁凉的心再次开始像昨晚般狂跳起来。
吴燕夏和桑先生居然正坐在吧台前,两人面前放着ipad,两杯水和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那是渍白果,味道甘甜但又有轻微的毒性,吉兆一般只给客人提供一小碟。
桑先生的表情暂时很平静, 毒死吴燕夏的想法并不太明显。这两个一壮一瘦的黑皮异常和谐地聊着天, 仿佛昨晚发生在吉兆的愚蠢斗殴是梁凉的幻觉。
梁凉记得, 桑先生上次跟人光天化日之下和人微笑聊天, 仅仅因为那时候对面坐了两个警察。
但眼前的桑先生表现出巨人新娘等待见公婆的羞涩感,尤其当对方夸他满身肌肉,他羞红了黑脸, 摇了摇自己蒲扇般的手掌,忸怩地说:“我每天都举铁。”
吴燕夏特别不见外地和他勾肩搭背, 继续猛夸:“很好很好, 帅哥你身材真完美哇。”
桑先生抿嘴一笑, 他完全不记得在昨晚是谁把“拥有完美肌肉”的自己完美摔到地上。
梁凉迷迷糊糊地旁观了会诡异得令人发毛的情形, 又不得不打断他们。
马上快十点了,今天需要为隔壁的办公楼准备三十份午市食材,而下午两点还要再接货。如果再不准备开店, 时间肯定来不及。
吴燕夏这时转过身面对她,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梁凉,”他的语气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我来店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桑先生, 帮他摇了个星座筛子。”
桑先生则哼了声,两条浓眉快连在一起,他冷不丁地粗声地问:“那小子没跟着你进来?”
梁凉反应片刻,随后整张脸红得简直滴血,双手死死地抓住裙子,在指缝间拧着。
以吴燕夏和桑先生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门口,刚刚,他们肯定能清楚看到自己弯腰从魏奎的车里走出来。
他绝对也看到魏奎送她来上班的场景了,梁凉木然地想。她控制不住地再瞥了他一眼,吴燕夏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每天晚上被他接,早上又被魏奎送的轻浮女孩?
占星师此刻表情又很平静,完全看不出波澜,即使此刻听桑先生说起魏奎,除了移开目光外根本没有插话,显然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梁凉也低下头,仿佛有人迎面给了一个响亮耳光。她再默了默,小声说:“那我先去换衣服。”
吉兆全店就只有梁凉一个女孩子。比起装修完善的男员工更衣室,那逼仄堆放着扫帚、清洁液和破沙发的小角室,再拉上简易的帘子,是专门供老板使用的“更衣室”。
lo娘早在上班前就打扮好一切,所谓“换衣服”也就是找个地方扎扎围裙,整理下衣衫,静静心。
今天围裙后面的蝴蝶结系了几次都无法成型。
梁凉索性放弃,坐在沙发上越过勾勒着花瓣的裙摆望着马头鞋发呆。
她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缺乏灵气和勇敢的笨蛋。梁凉甚至怀疑自己今后的人生,是否还会有哪一刻比现在的感觉更糟糕。
正在这时,眼前的门帘猛地被打起来,一撮卷毛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
目光对视,两人同时吓得哆嗦了一下。
“千万别喊啊!”吴燕夏立刻说。
梁凉捂着嘴,后知后觉瞪着他。即使身心都处于最沮丧的境地,她也真的很想再精神崩溃一次,这人怎么就永远没有男女有别的观念??
“大仙,这是店里的女员工更衣室呀!”她结巴地说。
吴燕夏恍若未闻,他蹙眉看了她一会后,竖起两根长而直的指头:“两个问题,我昨晚忘了确认。第一,你现在是魏奎的女朋友了吗?”
占星师现在的眼神阴渗渗,极细的红痣漠然地藏在眉宇间,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掂量劲。突然之间,他又恢复到最初那个在她面前视而不见走过的年轻占星师,黑、懒且傲慢,那股目空一切的怪劲头把魏奎都排挤到角落。
梁凉垂头磨蹭了好一会,她才老实地说:“……还不是。”
几乎是把这句话喃喃地说出口的时候,梁凉感觉自尊心又被无形刺伤,对吴燕夏的磨牙又冒出来。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不管和魏奎怎么样,她和猪之间真的是不可能的。
但吴燕夏一听这话,刚才的冰霜颜色立刻变成眉开眼笑。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和梁凉挤在小沙发中。
“那第二个问题就不需要问了,我怕我再受到100000点的精神伤害。魏奎那小孩挺横啊,他一定是神经失常了才会不牢牢看住你。你以后当我女朋友,你要敢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闲话,我就绝对不准你再穿这小花裙子出来了。”吴燕夏顿了顿,又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不过我家凉凉今天还是美美的。”
他的语气就是十足的淘宝卖家,但莫名其妙地带着点真心实意。
梁凉脸一下子又涨红,那蔷薇般的粉色直泛到雪白的耳根。
不大的更衣室,单独坐着就已经很挤,被吴燕夏这么强力一插几乎透不过气,他那股带着橘子苦橙共同糅合的熟悉柠香,有时清爽,有时疏离,像咒语样似有似无的包围着自己。
她反抱着手臂,拼命往里缩。
但吴燕夏只顾着自己狂吃醋,他正板着脸,长达一分钟都不停地攻击魏奎:“……还有那辆傻车!他以为他是什么,富二代吗?”
“……魏奎就是富二代。”梁凉紧紧地贴在墙上发颤,小声地提醒他。
吴燕夏一噎,他讥嘲地说:“呵呵,那我爸还是苗王呢!”
“真的?”她睁大眼睛瞪着他。
“当然不是了!你是不是真傻啊!”吴燕夏无奈了。
梁凉哼哼着:“那你还这么说……”
吴燕夏却笑着看她:“那好吧,既然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你肯定还记得我昨天晚上的话?凉凉,千万别跟我说你忘了。”
当吴燕夏知道了魏奎和她没关系,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就仿佛失而复得的宝物,居然很顺手把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拨了下,然后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梁凉立刻跟烫到似得往后退缩了一下,感觉到心烦意乱和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魏奎已经超级难应付,幸好两人从小长大,彼此早就找到了固定的相处模式。梁凉很早就知道,保持镇定,继续等待,魏奎最后也许就会兜兜转转地回到自己身边,而她是真的坚信自己和魏奎走的将是同一人生轨迹。
但吴燕夏……吴燕夏就是某一天突然从深夜里冒出来的危险人物。仅仅因为两人的宠物魔性地交换了身体,他就开始在她的生活里不停地出头,刷存在感,像喜鹊一样扑通又总是贪得无厌的提奇怪请求。
吴燕夏的职业是占星师,喜欢蛇,喜欢奇怪的东西。那自己在他眼里算奇怪的东西吗?梁凉混乱地想,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喜欢她。
直到现在,自己每次面对他的前几秒时依旧害怕到魂飞魄散,但又同样感觉到某种程度的不可自拔。
梁凉勉力地看着膝盖,她决定在小脑瓜再次晕头前,直接了当的拒绝他。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我不能当你的猫,也不能当你的女朋友。”梁凉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她的语气非常严肃,比寻常女人拒绝他人时更不容回旋,“对不起,夏大仙,真的对不起。真的不可以的。”
吴燕夏无声地看着她,如果梁凉此时敢稍微抬头,她会发现他的脸色同样很差。
他说:“你就试着当一下我的女朋友,行不行?”
这事怎么试啊,她咬着唇摇头:“不行啊。”
“你当我女朋友,我不亲你,也不抱你。那这样行不行?”
她心底不由又一慌:“不行!不行!”
“你只要当了我女朋友,我就永远不收你房租,也不让你拣狗屎,你还能总去我家玩,这样行不行?”
为什么吴燕夏说这些明明乱七八糟要求时,就显得那么有诱惑力啊?
她虚弱地说:“……不行啊。”
“怎么这不行那也不行?之前让你学猫叫你也不肯答应。那好吧,我不缠着你,咱俩握握手告别下,你就当安慰我受伤失恋的心。”
吴燕夏边说边伸出右手,梁凉还被他劝得晕晕乎乎的,她说:“只握手对吗?”
“对,只握手。”
梁凉刚刚全程恨不得一直背对着占星师,刻意都不去看他的眼睛。此刻终于转过身,茫然地伸出自己细白的手。
那个握手……没问题吧,虽然这要求怪怪的。
等两个人掌心即将相触的时候,吴燕夏的铁掌突然沿着她胳膊上移,双手直接紧握住她肩膀,把她柔软的身子全面扳正过来,然后狠命地摇了她肩膀好几下。
梁凉被晃得七荤八素,长发就铺在肩头,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小脸看他。
吴燕夏在她面前终于沉下表情:“梁凉,老实承认吧,你是不是认识我之后,就感觉没那么喜欢魏奎了?也不会偷偷把我和他比了?”
☆、第 46 章
在吴燕夏的眼里, 梁凉红红的嘴唇,湿漉漉的眼睛,白白的领子,但梁凉的脑子已经同时彻底害臊和羞愤到爆炸。
这人就有毒吗?有吗?没有吧。绝对有吧!自己最初是会对比下吴燕夏与魏奎的不同,然后鄙夷的得出“果然谁谁谁更丑”的结论,甚至还乱猜吴燕夏喜欢魏奎。
但好像某个隐约的时间点过后, 梁凉就再也不琢磨这事了, 应该是从吴燕夏第一次说“当猫”又逃跑后, 梁凉就觉得此大仙必有奸计, 怎么也不肯把两个男人去对比了。
是因为已经得出了比较结果,还是……她也在对自己的动摇掩耳盗铃?
梁凉自己一走神,吴燕夏就又不耐烦地开始摇着女孩子的肩膀。
他手劲倒也不疼, 梁凉感觉就像一只被主人腾空举起的小猫,因为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只是想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但梁凉从昨晚就没睡好, 头脑晕晕的, 被吴燕夏现在连续摇了几下后简直无法思考。
“别, 别晃我了……”
吴燕夏开始往魏奎身上泼凉水:“恕我直言啊,你对魏奎真的就是小女孩的幻想,小孩子过家家的喜欢方式!不信你仔细想想, 你在我面前有表现出那么喜欢魏奎吗?”
梁凉被他说得心如刀绞:“我,我谁都不喜欢……”
“原来你谁都不喜欢啊,啧啧,这就跟我就相反, 我可是看到一个女孩子就喜欢一个女孩子的类型。”
他看到梁凉那大眼睛轻微地一眨,瞳仁里委屈的神色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防范升起来。吴燕夏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他立刻知道有戏:“美少女,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你。我之前说过一遍,我现在再说一遍,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吴燕夏又开始摇她肩膀,梁凉则僵着身体挺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可怜极了,但根本又流不出眼泪,就听到自己像个举世无双的大傻帽一样重复着:“……我,我真的不能给你当女朋友,我,我真的不行,对不起,我还是给你捡屎吧……”
“那么我们先换一个话题,凉凉,你喜欢我吗?”
“吴燕夏……”
“你喜欢我吗?我的名字你喜欢吗?”他温柔地说。
他就这么低声发问,一遍遍,气息下沉,像拿着长鞭子抽打靶心,一遍遍后又一次次。
梁凉根本就无法回答。
吴燕夏简直是空前绝后的性格,平常那么懒洋洋,真想要做什么就又化身为深海章鱼,拖着八条奇怪的腿但行动迅猛,有种无法言表的特殊气质,即使被看上疯疯癫癫都要达到目标。
梁凉全身就像被点了暗火,却陷进一个看上去疏稀实际却牢固的深海渔网里。
再坚决拒绝一次,她虚弱地鼓励自己,虽然对他确实存有好感,但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人,绝对是魏奎……吧?
因为,吴燕夏家有蛇,她绝对不可能喜欢养蛇的人。他住的还是凶宅。他也没那么好看。他不可信。他前几天为什么都不出现,他去哪儿了?总之十万种花样百出拒绝的理由,随便说出一个来!
可是她只能像鸵鸟样呆呆地看着他。
“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第一万次的重复。
梁凉第一万零一次地茫然摇头。
占星师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活了快三十岁,却也算一帆风水极了。在读书和“算命”行业中都属于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到现在都没见过比他更心大的人。但中文系也塑造了他疲懒性格以外非常自律的部分,吴燕夏对世俗物确实有种文人般的轻蔑。
直到看到梁凉从魏奎华丽的跑车里走下来,看上去就像离开另一台大型玩具,那么般配和谐。他五味陈杂,才感觉现实给了自己一个闷棍。
杨雨薇的话也萦绕在他耳边“和魏奎相比,女孩子会选你真的可能性很低”“他们才是同阶级的人”之类的话。
梁凉的眼睛乌黑清澈,哭起来的时候水汪汪,一尘不染。这娇软姑娘很容易让人觉得别人对她占尽上风,为所欲为,但她有股绵长的抵抗力,像个山间小机灵鬼。如果不一次拿下,到了下次梁凉肯定又笑嘻嘻地问他们有什么吗?发生过什么吗?
她就是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吴燕夏始终不相信,他人生中第一次迟来的失恋如此猝不及防。
在他颓然地放开自己的手前,梁凉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魏奎昨天只是借住在我家,他每次都睡在沙发上的。”
其实梁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说完后就有些糊涂了。等等,不是要拒绝他的吗?
她几乎是机械地补充:“我不能当你女朋友的……”
好像这句枯燥的话正支撑着她人生一样。
吴燕夏同样吃惊地望着她,片刻后,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交通重大事故中活泼泼的满血格逃生出来,人只要命好的话,其他什么都是浮云。上帝垂青他们少数民族男同胞,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才压抑住某种要嘭发的情绪。
他直接找到问题关键,语气凌厉地说:“那好吧,我们先不告诉他。”
“……不告诉什么?”
“我暂时不通知魏奎你已经喜欢上我,也不告诉他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他皱眉说,像个不情愿的大尾巴狼,“你和魏奎的事,在你不给我戴绿帽子的情况下,我争取当着没看见。”
她,她什么时候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梁凉张大嘴,现在连被侮辱的感觉都没有了,因为实在快被吴燕夏侃晕了:“我,我不知道……我头疼,你别摇我了,你让我再想想可以吗。”
吴燕夏突然又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梁凉又感觉她刹那间被他用手臂高高地举到了半空之中,除了头晕目眩,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你好好的当你的变装美少女,别跟魏奎学玩弄人家心情的坏毛病,”他认真地盯着她,“凉凉,这事有什么可想的?你至少不讨厌我,对吧?”
梁凉没说话,随后感觉自己在半空中被那双手用力晃了晃,她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立刻打蛇随棍上:“那就只能做我女朋友了,反正咱俩宠物都交换身体了。”
所以这件事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但吴燕夏的手就深深地插在她的肩膀里,梁凉依旧下意识地躲闪他的目光,突然间,她直接放弃了。
“……唉,那好吧。”她悲伤地说。
吴燕夏反而愣住了,简直像没反应过来似得,那双明亮但隐隐憔悴的眼睛正瞪着她。
梁凉也鼓起勇气瞄了他一眼,又再赶紧低下头。
两个人都在沉默里等待,心虚忐忑地等着谁先破功说“哈哈这是我的玩笑终于上当了吧你这个小白痴”,但谁都没等到。
这时候,桑先生突然阴森森地在外面喊:“人呢?这里的老板死了吗?”
随后,他看着吴燕夏就像被踩到尾巴似得冲了出来,伸出拳头狠狠地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锤了一下。用力之大,桑先生简直又要被锤得当场吐出口老血,人生第二次被这个臭小子攻击,但吴燕夏脸上的疯癫表情,简直像是刚刚在他们店的柜子里发现了九亿元现钞,极度扭曲变态和兴奋。
威猛的桑先生对真正的变态还是有点忌惮,他很怀疑地盯着对方,再用眼角目测怎么能在案板拿到刀,进行自卫。
“你老板是我的人了,以后少欺负她一点!”
桑先生一愣,他迅速大步走到换衣间。
梁凉独自站在里面发呆。
她听到桑先生重重的脚步声响,随后看到他浓眉大眼地出现在帘子后,不由再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