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九月初,天气也才转凉没有几日,程夫人的房间内却已经点上了火盆,热的人有些透不过气来。程林身着单衣,安静的坐在榻前,看着伺候的丫头们给程夫人喂药。卧榻上躺着的程夫人悄无声息的趴在榻上,身形瘦的皮包骨头,若不是身子仍有微弱的起伏,就跟已经没了气息一般。程林看的眼睛酸涩的厉害。不过短短数日,夫人清秀的样貌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蜡黄的一层皮挂在脸上,耷拉在床榻的手腕更是只剩下了皮包骨头,连细细的镯子都带不住了。伺候的丫头们小心翼翼的掰开程夫人的嘴角,将汤药喂进去,再阖上嘴角,便有黑色的汤汁从嘴角流了下来。昨日尚且能喂进汤药,今日却连药都喂不进去了。程林的心一颤,险些滑落在地。“我扶着夫人喂吧。”程林上前小心的扶起程夫人,一只手将程夫人揽入怀中,另外一只手掰开她的嘴角,低声在她耳畔道:“若兰,吃药了。”声音温柔低沉,就跟平日里和夫人说笑一般,却听得喂药的丫头蓦地红了眼圈。喂药丫头小心的又喂了一勺进去,程林使劲闭着程夫人的嘴,这次终于没有再流出药汁来。喂药的丫头惊喜的抹了把泪。门悄悄的从外面拉开了,匆匆走进来的幕僚看到这一幕,愣了愣,又悄悄的退了出去。程林一直等到一碗药全喂进去,才走了出来,见幕僚正急的满院子打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开门见山的问幕僚,若不是有急事,他的幕僚绝对不会进内院找他。“大人,陛下正准备派人张贴皇榜告示,找寻罗娘子给夫人诊病。”幕僚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程林吃了一惊,“陛下怎么知道罗娘子为何会派人”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第一个问题有些多余,程家满城张贴告示,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罗娘子“今日朝会上发生了何事”程林浸yín 朝堂数十年,立刻意识到是今日朝会上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事情。幕僚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这会子虽说朝会刚散,但程家自有得知消息的渠道。“石御史今日上奏折弹劾大人,满朝都在议论大人是否当罚,皇上问起穆大人的看法,穆大人说您是朝中重臣,夫人病重,难免心绪不宁,应派人广寻名医为夫人治病,以示恩宠。”“另外,穆大人还说他家也派人在打听罗娘子的下落,说是城南一代的百姓中常说有一小医仙与咱们要寻找的罗娘子相似。”“城南一带人多地广,找人不是易事,穆大人奏请皇上派人到城南一带去找,若真有医术高绝的娘子,也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程林听完幕寮的话,面无表情,片刻才皱眉道:“穆庆丰依你之见,他是何意”程林掌中书,穆庆丰掌枢密院,这两个向来被称为东西二府的朝中核心,可以说他们俩掌握了大周朝的政权核心,一文一武,算得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了。虽说在阶品上,穆庆丰是正一品,程林是超一品,枢密院略在中书之下,中书有参议枢密院事的权利,也有驳回枢密院上奏的权利,但程林却极少参与枢密院事务。一是因为他在中书,政事堂里每日政务繁忙,确实走不开,二是因为穆庆丰向来谨慎,行事很少有把柄让人反驳。说起来他们虽然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但私下来往却少的很。程林有些疑惑穆庆丰此举的深意。幕僚捋着胡须,将自己刚才已经琢磨了很多遍的想法说了出来,“属下觉得穆大人此举大有深意,他既能说出罗娘子可能就是城南的小医仙,那就说明他肯定在暗地里也派人调查了罗娘子的来历。”程林点头,穆庆丰掌军事调派,手上自然有善追踪探查的人手,能查出他查不到的消息也不意外。“他有了消息不告知大人,却请皇上派人大肆寻找,此举明面上看起来是在请皇上派人协助大人,是帮助大人,实则是把大人架了起来啊。”幕僚说到此处,面容有些很沉。程林“唔”了一声,点了点头。程家大张旗鼓的找一个人,和皇上派人大肆寻人,事情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若是能顺利找到那罗娘子,且罗娘子能治好夫人的病,倒还罢了,传出去顶多就是个美谈,皇上宽容不计程家过失,反降恩宠寻人给夫人治病,程大人自然是对皇上要感恩戴德一番。可若是找不到罗娘子,亦或罗娘子根本救不了夫人,皇上耗费人力物力心力,最后折腾了一场空,难免要恼怒怪罪下来。且若寻人过程中发生点其他意外,情形就更加复杂了。皇上怪罪,自然罪魁祸首就是一开始就大肆寻人的程家,程林自然是首当其冲。“这件事无论结果是成与不成,大人在皇上心里估计都会结成一道疙瘩。”幕僚叹气。穆家大宅内,穆庆丰正心满意足的接受着幕僚们的恭维。“大人这招以退为进着实高明,这下子看他程林还如何脱身,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在皇帝心里,一个为害风教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穆庆丰笑眯眯的拿起茶酌饮。“幸好大人昨日里是派人细细调查了这罗娘子一番,否则单凭救过一个赵元睿,怕是不能说动陛下派人大肆寻找呢这一查竟然查出个小医仙的身份来,呵呵,真是天助大人也。”一个幕僚笑着道。“大人,不知那罗娘子的事情是否还要再往下追查下去”穆庆丰摆摆手,“不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可调查的,说服了陛下派人去查就行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皇榜就能贴出来了,你们派人给我盯紧了程家,若是他们先找到罗娘子,务必找人拖延她进程家,直到程夫人咽了气再说。”程夫人咽了气,后面的戏才好唱。穆庆丰晃着茶盏里的茶,慢条斯理的想。,,;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