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遇坐到梨花方凳上, 他身后几名依次坐下。
老赵到处打电话, 确认赵宝商不见了, 到处都寻不到她。
孟遇几人用罗盘算了算, 也得出了这个结论,此事已经无法用常理形容。
怕就是死劫了吧。
几人断定。
言榛额头全是冷汗。
孟遇见众人紧张, 赶紧说了说他们几人测出的卦象。
“昨晚赵二的星象已经隐约出现波折,我们虽然有所怀疑, 却没想到原来这就是死劫的症状。”
孟遇说完, 言榛唰的站起来:“果然是死劫, 这一切是我的原因,大先生你还有什么探测出的, 快些告诉我。”
孟遇摇头:“赵二明显是受人蛊惑, 如果说只是普通人,倒是一切好说,我今日之所以将我好友和弟子们都带来, 正是因为那蛊惑之人并不普通。”
他拿出一张星盘图,这是一张高科技的星盘图, 言榛以前没有见过。
以深蓝色打底, 上头有会闪动的星。
“这是赵二的星位。”孟遇指着一颗说, “这是昨日我们见到的,赵二身体明明安好,却星位突然发黑,像是入了什么瘴气之中。”
言榛盯着星盘看。
孟遇说:“而就在刚才,赵二的星位直接消失了, 绝非陨落,是陷入瘴气之中了。”
也就是说,赵宝商入了魔障。
而罪魁祸首,便是自己。
赵宝商是因为自己而陷入魔障之中的,此时赵宝商不见,能去哪里?
那个争夺气运之人,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一个人藏起来吗?
言榛突然想起赵宝商身上不断出现的黑气。
能让人陷入魔障的黑气……
满载怨气的黑铜蟾蜍……
言榛眼神变得深远,她缓缓吐出了五个字来:“天罡伏鬼阵。”
孟遇以及身边人都愣了愣:“什么阵?”
“天罡伏鬼阵。”言榛说,“以心魔为媒介的一个阵法,赵宝商的去向我已经大致有数,你们稍等我下,这个罗盘仍需加工。”
她用针刺破指间后在罗盘上画符,孟遇等人在一旁看了会儿。
天罡伏鬼阵,言榛知道这个阵法,因为这正是她好友所创的一种阵法,然而此阵法太过阴邪,被先皇当做异类封禁起来。
很久以前,言榛曾听那名好友吹嘘过这个阵法。
以心魔为媒,以身躯为阵,以爱侣为眼。
一旦启动,那人便会陷入自己的心魔之中无法动弹。
噩梦不断重复,从此以后只会不断梦见爱人抛弃自己的场面。
想要破坏,几乎不可能,否则这对爱侣之中必有一人死去。
至于启动阵法的方式,则有很多种。
言榛想到了医院里的一幕,知道定然是自己的话让赵宝商伤心了。
才让赵宝商有了心魔。
而最让言榛觉得震惊的是,原来赵宝商是将自己当做|爱侣的。
言榛闭上眼,五脏六腑都疼的难受。
赵宝商竟愿意将自己当做|爱侣,自己是何德何能,毕竟自己是这样的没用又懦弱,做事永远瞻前顾后。
而赵宝商不同,她风风火火,敢爱敢恨,什么都不怕,她是雪山高原的玫瑰,自己只敢瞻仰,不敢采撷。
难怪赵宝商先前一直询问自己和她是什么关系。
原来这才是答案。
自己丝毫没有参透,直到现在——
孟遇看见了言榛自责难过的表情,说道:“这事并不怪你。”他在星盘上指了指,“赵家早就内忧外患,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
那人便是白大师。
孟遇说到这里时,问了问老赵的意思,老赵并未阻止,孟遇便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言榛听。
那白大师命为白龙,曾经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神棍,后来不知道遭遇什么机缘,竟然开始一算一个准。
几年前的时候,他曾经来拜访过赵家,说想要将老赵夫人的墓碑和骨灰盒带回去,让自己供养。
老赵直接一棍子将人赶走。
从此以后,白大师就盯上了赵家。
他在网上诋毁赵家,在风水上设置陷阱,用尽一切手段想要让赵家倒台。
可是老赵认识的能人志士太多,找了几名友人,其中包括孟遇的师父。
孟遇师父能力强大,几下便将白龙驱逐,并让白龙身负重伤。
白龙只好慢慢调养,等待卷土重来。
他不信邪,不信赵家能够永远气运旺盛,也不信自己一片真心竟然得不到回报。
白龙坚信自己和赵老夫人才是真爱,那老赵以及赵家其他人,都是棒打鸳鸯的混蛋东西。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为此,他愿意走最极端的方式,不择手段也要将赵家整垮。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气运之术。
所以他从赵家的根基开始,将赵家的气运一点一点的抽走。
现在他下手的,便是赵宝商。
孟遇说:“白龙一直盯着赵二,你算不出因果,怪不得你。”
言榛呼吸变得沉重:“都是我的原因。”
“和你无关。”孟遇强调,“如今赵宝商死劫难逃,你一定要打起精神。”
言榛点点头。
她鲜少这么失态,这是第二次。
此时她头痛欲裂,眼睛也疼的厉害。
只要想到赵宝商已经对自己动情,将自己当成了爱侣,甚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引发心魔,言榛便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她已经辜负过赵宝商一辈子了。
她辜负的是上一辈子的长公主。
长公主对她有情,只是自己发现的太晚,导致长公主对自己的欢喜成了痛恨和厌恶。
言榛回忆着。
最初发觉的时候,大约是长公主刚及笄那会儿。
当时先皇赐婚,长公主问她:“我若是嫁给了那状元,你会如何?”
言榛当时毕恭毕敬的说:“自然是为公主送上厚礼。”
长公主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问什么是厚礼,直接转身,长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圆形的痕迹,又跌了下来。
言榛一直想不明白长公主当时怎么了,但隐约觉得长公主对自己是不同的。
因为她左右问了同僚,发现长公主只对自己询问了这个问题。
她内心有些小开心。
后来又见到长公主,那时长公主已经拒绝出嫁,被贬入了庵堂之中。
言榛去寻找长公主,长公主闭门不见。
之后又过了几年,两人再次相遇时,长公主已经不会哭也不会笑了,就那么端坐在高堂。
等到敌军来袭。
有诸侯提出清君侧,长公主为了安抚百姓,站在城墙之上以身护城,被乱箭射死。
言榛将长公主救下来的时候。
长公主让她附耳过去,一声声泣血般和她说道:“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先说出‘欢喜’二字。”
言榛一语不发。
长公主说完这句后便没了气息,徒留言榛独自怔然。
言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照长公主的话来,原来长公主……是喜欢过自己的。
……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等到周围寂静之后,言榛才发现长公主已经没气了,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人,那人可能已经将自己的一切一同带走了。
言榛泪流满面的哭出声来。
等到大军溃败,城墙几乎要被破开时,言榛猛地意识到,长公主死前还对自己说,再也不会说出“欢喜”二字,定然是厌弃自己,痛恨自己了。
是自己的愚钝伤了长公主的心,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言榛哭的更加悲惨。
在那之后,她依旧辅佐皇帝,抵挡敌军,妄图守下那破败江山。
只是她没能守到最后。
她欠下长公主一份因果,没能还清。
这份因果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自己重活一次,便是来还债的。
言榛盯着手里头的罗盘,面无表情,却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