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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诸弯弯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听到不是为刑侦局里人特设的来电铃, 她就有点懈怠,迷蒙着眼睛慢吞吞找手机, 顺手蹭了蹭脸颊,结果在嘴角蹭掉了一手背的面包屑。
这时候她就想起来了,昨天亲着亲着, 一袋面包片都被陈不周吃掉了,面包屑掉得满沙发都是, 两个人也没收拾, 就这么糊弄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本来打算等陈不周一睡着就偷偷溜回办公室的,没想到被他抱着太舒服,困意根本就抵抗不住, 睡着的时候连陈不周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不知道……
手机掉到了沙发缝里,诸弯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掏出来, 朝窗外看看, 天也就刚擦亮。
谁这么大清早地打电话?
她边把手机铃调静音, 边看向屏幕。
……老诸?
诸弯弯慢慢坐起来,看了看抱着她的陈不周。他没有被吵醒,还睡得很沉, 睫毛微微地颤动, 像一排小刷子。她没忍住, 凑近摸了摸他的睫毛,手指肚却被他的睫毛扎了一下。
吐吐舌头,诸弯弯搓着手指收回手, 不小心碰到他的鼻子,觉得他鼻尖很凉,就俯身亲了一下。
亲完以后,见他还是乖乖地在睡,诸弯弯心满意足,翘着右腿费劲地从他的脚边爬出去,连蹦带跳、尽量不出声地来到了轮椅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坐进去,然后赶紧滚着轮椅到了隔间。
老诸的来电显示还亮着,诸弯弯边接通,边把身上的面包屑往下抖。她穿的是黑色的棉短袖,上面粘着的面包屑特别显眼,还很难弄掉。
电话一接通,老诸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我刚看到新闻报道,你现在在处理于牧生和朴理的案子?”
诸弯弯笑:“案子都出来多少天了,你怎么才看到?”
“我不是一直在村儿里嘛,能通个电就不错了,哪有网看新闻?这案子全是麻烦,你查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
老诸说着,电话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嘶声力竭的“医生!医生!”的喊叫声。
诸弯弯神经一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医院?”
听到诸弯弯嗓子紧起来,老诸赶紧解释:“我没事,不是我,是你二祖舅公家里的一个亲戚,血压高,昨晚不舒服,我就陪他出村到医院来看看。“
诸弯弯悬着的心这才放了放:“你也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好好好。”老诸连声答应。
“对了,”他又说,“这次我回来收拾你二祖舅公遗物的时候,看到好几张你妈小时候的照片。正好现在有网,我拍了照片发给你!”
他边挂电话边念叨:“你妈长得是真好看,你跟她长得是真不像……”
诸弯弯:“……”
?????
……
马上,老诸就把照片发了过来。
他的拍照技术还是惊人的烂,老照片是垫在医院的病历上拍的,拍完后图片的聚焦就全到了病历背面的文字上。
诸弯弯看着照片,放大又缩小,摆弄了一会儿,神情突然滞了滞,立马打回给老诸。
电话一接通,她就问:“爸,你在哪家医院?”
老诸:“蜂猴市的济世医院啊。”
诸弯弯:“你把你手里医院的病历的背面好好地拍一张给我。”
蜂猴市的……济世医院?她可从来都没听说济世医院在南方一个落后到名字都鲜为人知的小城镇里,还有一间分院。
可从刚才那张病历背面的医院介绍以及院长签字,确实和熊猫市济世医院的一模一样。
当然,不知道医院的存在可能只是她的孤陋寡闻,但让诸弯弯在意的是,在刘永朋的签名旁边,还并排印着另一个签名,字体非常潦草,却和她记忆的里的十分相似。
熊猫市的病历上,可没有这个签名。
在老诸把新一张的照片传过来以后,诸弯弯就完全可以确定,签下那个潦草签名的人,就是于牧生!而这些天,她自认已经把于牧生所有的生平事迹都研究透了,但在哪里都没有看到过关于这间医院的事情!
实在是太蹊跷了!
电话没有挂断,诸弯弯接着问老诸:“这家医院有没有展示什么介绍板,介绍医院的建造历史、创办人员这些?”
“我好像见过……等等啊。”
老诸把花镜下推到鼻尖上,在医院一楼里转了转,最后停在一个角落。
“哦,找着了!”他照着那张介绍医院的海报读:“1988年2月,李永朋先生为……为……”
海报上用的是晦涩的篆刻字体,很难辨认,他读不明白,只能拧着眉、伸着手指一行一行地指着默读,好半天才把句子看顺了。
“弯弯啊,是这么回事,就是88年2月,李永朋为了培训一批移植手术的学生,租了这儿的楼作为私立的附属医学院,引进了最尖端的设备做教学,然后在89年10月,这个医学院就改建了成医院……”
停了停,老诸突然“哦~”了一声:“弯弯,这家医院是于牧生赞助的!”
他马上拿开手机:“后面的内容太难看了,我眼睛不行,把这个拍给你啊,你自己研究研究。”
拿到照片,诸弯弯对照着里面的内容回忆了一下。
1974年济世医院成立后一直是由于牧生和他们朋友合伙经营。但在1987、88年那段时间,刘永朋和合伙人产生了分歧,刘永朋希望能培养一批在器官移植领域的得力人才,却因其他合伙人不同意而得不到财力上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并没有什么报道,但如果他领着学生找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避开合作伙伴、独自实现他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1989年,本来只是租了两层的小楼做教学,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当时刚刚发迹的于牧生愿意拿出一大笔钱,使这两层小楼变成了一间医院?
还有一点很也奇怪,这家医院明明是刘永朋的产业,却没有挂在熊猫市济世医院的名下,明明受到了于牧生的赞助,网络搜索却完全查不出来。而且从老诸在医院内部拍的几张照片看,这个医院规模小得简直像是乡镇的小诊所。
诸弯弯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遗弃。
这家医院,被刘永朋和于牧生一起遗弃了。
这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有什么原因。
可如果想要查明,就要追溯回1988年2月到1989年10月的这段时间,可现在的蜂猴市都还只是个还用着土路的小县城,28、9年前,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恐怕也随着时间湮灭了。
诸弯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件事虽然和于牧生有关,却一时联系不到凶杀案上,如果没有进一步的关联性,还是不能就这么投入调查。
想了很久,诸弯弯关掉了这些照片,接着看她妈妈的照片。
说是她妈妈的照片,其实是村里人的合影。
三四十年前的老照片,估计是哪个走出村子后发达的人回来为村里人照的,照片里的大家都很拘谨,只有她的妈妈笑得灿烂,左右手分别亲热地揽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