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知道赵妧这桩往事。
是在五月的一个午后。
赵妧坐在合欢树下, 与他娓娓道来这一段□□。
那其中事由未怎么变,只是那身份终归是掩了半去,化作一个大家闺秀与一个读书人的故事来...
赵妧与高湛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 她的面色甚是平静, 仿佛是在念一本书,是在诉说着他人的故事。
“那年, 元宵佳节,我女扮男装与他偶遇。而后...”
而后是一段陈年旧事, 是一桩带着欢喜还有悲哀的余事。
最后, 赵妧看着他, 朝他轻轻笑说了一句,“我与他之间的对错纠葛,如今早已无法细细分来。唯记得, 灯火下他的眉眼璀璨的很...才使我倾心至今,尚不愿忘。”
———
高家。
高湛于院中而坐,他的脚下已摆了不少酒坛,而他的手中尚还握着满满一樽酒。他已喝了许多, 如今却还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阿木坐于他对面,他看着往日耀眼的高湛,如今却在这一方庭院里借酒浇愁。
他拢了眉心, 伸手去拦了人一回,是说下一句,“不过是一个女人,你值得吗?”
高湛手一顿, 照旧饮尽,才看向他,“阿木,你没有喜欢过,自是不懂这其中滋味——”他摇了摇头,再满一樽,握于手中,却先未饮,只是轻声说道,“我原先也不懂。”
他近几日总能想起合欢树下,阿妧的那一字一句,她的眉眼是平静的,她的语气是和缓的...
可他的心却还是止不住抽疼。
他喜欢的姑娘,那是他喜欢的姑娘啊...
月色下,高湛抬头看着那弯弦月,他的指腹磨着那酒樽上的纹路,良久才又说下一句,“如今,我却懂了。”
阿木仍看着高湛,声很淡,“你懂了又如何?”
“难不成,你如今已知她往日曾有过婚嫁,甚至还有过孩子,这样...你还要喜欢她?”
高湛仍望着那弯弦月,闻言是摇了摇头,而后却是笑了,“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阿木的眉眼间,带着浓浓的不赞同,冷声喊他,“阿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高湛饮完这一樽酒,搁在桌案上。
他看着阿木,声很平,“你知道那日,我听她这样说来,是什么心情吗?”
阿木未说话,高湛便继续说道。
“是疼惜,是遗憾...疼惜她往日受下的苦楚,遗憾我为什么不早些遇见她。却还有几分庆幸,是庆幸...”
高湛的面上带着几许笑,“庆幸我终归还是遇见了她。”
阿木看着高湛。
他仍不明他所说的那种感觉,可是...他既然当真如此喜欢,那么就随他去吧。
阿木不再说话,只是提酒满两樽,一樽奉他,一樽自握...千言万语不过化为一句,“我陪你喝。”
高湛一笑,他接过酒樽,与人一碰也道一句,“好,不醉不归!”
夜色仍很深。
高家后院两个男人,却依旧你一杯我一杯接着喝酒。
———
西北城内,依旧热闹。
徐修近日过得甚是忙碌,先前那位史大人留下了不少公务来。他索性无事,便让人收拾了出来...在这衙门里看了个半个月,才终归是理了个通畅。
他这忙碌,一来是当真想在这西北做出个成绩。二来...他却是当真未想好,该如何面对现下的赵妧来。
有时候,他宁愿她是恨着她的。
那么她至少还是记着他的。
可如今。
徐修想起那日一见,赵妧平静而又冷淡的看着他,她唤他...“徐大人”。
徐大人...
他想起当年,当年他曾是她的夫,她平素多唤他的名字,可在床笫之间最难耐的时候,她也曾唤过他夫君...一声又一声,哭着笑着喊着他,喊进了他的心坎里,让他的心跟着她的声一颤颤的,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徐修袖下的手微微蜷了几分,他站于街道,负手看着行人走动,热闹非凡。
而他却停了步子。
徐修想起近几日来听到的几桩消息,是说那高小将军看上了一个外来姑娘,正在追求于她...
外来姑娘,高小将军...
是她吧。
他想起那日,那个高小将军手握金钗,眼中是遮不住的情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妧妧——
如果当真是这样,其实也好。
如果她愿意,她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