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蓬勃的怒火从他的话语里透出,苏蘅望着他皱紧了眉,檀烨平日里藏在温和表面之下的那份锋利此刻完全袒露而出,眉眼如刀剑凌厉,月色笼罩,更是生了一层霜。被他厉色注视的时候,如同刀剑加身,不敢出声。
苏蘅嘴唇动了下。
檀烨没有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他回头看向陈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父母为了你如何慌乱,立刻与我回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陈琨哪里还会在这里留着。满脸愧疚过来,“不管苏姑娘的事,是我……”
檀烨怒极而笑,笑容绽放在那张脸上,让看着的人心惊胆战,他面上浅笑,周身气压之沉重,压在人身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和陈琨继续掰扯,一把拉起他,直接往回御剑去。
如同和来的时候一样,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就回到了知县府。
陈知县夫妻看到儿子,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下来,但接着还是先把儿子打一顿再说。
这种家务事外人不适合在场,檀烨拉着苏蘅先回去。
檀烨手掌紧紧的扣在她的手腕上,从襄阳到这里一路上檀烨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腕,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等把陈琨交于陈家人之后,檀烨反身带她离开,他手上的劲道极大,她都被拉的脚下踉跄了两下。
“你干什么呀!”她气的跺脚,反手就把自己的手往回撤,他察觉到她的意图,不但不放开,反而力气还更大了。
檀烨对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有求必应,这模样她从未见过,就算当初把她当做别有用心的时候,也没有如此。
这个时候,陈琨在前堂受罚,下人们为了自己冒冒失失跑出去看到了主子的丑,能躲的全都躲起来,不敢露头。这一路走过来,庑廊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檀烨一把推开远门,硬拉着她进去。
他拉着她进去,反手挥袖,原本敞开的院门轰然合紧。
“为何?”
他猛地回身过来,他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气还在,她被拉的向前来,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什么?”她定了定神,听到他的话,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生性淡泊,哪怕是在知县府内被当做座上宾招待,屋子内也只是点了盏灯,灯火幽幽,照在他的身上,他脸颊侧过来,脸颊的一侧投下了昏暗不明的影子。
檀烨的大半张脸都隐入阴影里。
他眉骨那儿有些高,光落下来,双眼也没入昏暗里。
他不说话,但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手紧握在她的手腕上。
“……”他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你为何要带他离开。”
过了稍许,他终于开口,苏蘅满脸的不可置信,闹了这么久,气势汹汹的把她拉过来,结果竟然是为了这么一句。
“这有什么为什么?”她只觉得好笑,“我想做就做了,看着他在那儿可怜的很,就把他带出来了。”
“可怜?”檀烨突然笑了,笑声和脸上一样,冰冷刺骨,“我从未见你可怜过什么人,如今倒是可怜起他来了,这世上可怜之人千千万万,他到底是有什么悲惨的地方让你给看上了?”
他罕见的言语尖利,完全不饶人。
“你知道你做什么么?”
今夜的檀烨实在是太过不同寻常,她想了一通也没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带了个人跑出去玩了,她又没打算把陈琨拐的无踪无影,而且也保护着人,绝对不会让人出去了就回不来。
她没把人丢了也没有把人杀了,他到的时候,人还好端端的,这是要干什么?
苏蘅看着他满脸的冰冷,突然笑出声,她唯我独尊习惯了,被人质问是她最讨厌的。
“我喜欢他呀,带他出去玩玩有什么了不得的。”她扬起脖颈,放肆的盯着檀烨,“他趴在窗台上,特别可爱,眼睛里水汪汪的,看着就让人想要喜欢他。怎么,这个你也要管?”
这个时候檀烨松开了手,雪白的手腕上浮现出淡淡的指痕。
苏蘅不但不退,反而向前进了一步,“看来,有些话是要说清楚了。”
檀烨沉默着看她,烛火摇曳,那点火光跟着摇曳的烛火摇动,那双之前陷入昏暗里的眼睛完全袒露出来。
他那双眼睛和他的人一样沉默着。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听人管束,我不是人。活得长了,很多东西早就不在乎了。行事肆无忌惮才是我真面目。”
她被他今天的喜怒无常给弄得心烦。不过就是带个人出去走走,没出人命也没闯祸,活该她看他脸色咯?
苏蘅缓缓逼近,灯光下她那张貌美动人的面庞上似笑非笑,妩媚被浅橘灯光氤氲出另外一种风情,洋溢在眉梢眼角。粗鲁的直接撞入人的眼里。
她抬手,手指触碰上他的脸颊。
檀烨的体质有些怪,常人包括修士,身上都是暖的,但是檀烨的身上却是冰凉的。檀烨被她触碰的时候,触火般向后躲闪,却被她一把拦住。
“怎么,之前拉着我手不放,到了现在才来装正经,是不是晚了?”
她说着,手掌已经完全贴上了他的脸颊,掌下的肌肤冰凉,没有多少热气,他被她制止了后退避开的道路,没有继续往后退。
他们不是没有肢体碰触过,但这次却完全不同,覆在脸颊上的手掌透着一股暖意,流转在肌肤上。那股暖意透过了肌肤,往肌理里钻,让他不得安宁。
但那股暖意却是他想要的,他从来没有过,自己也无法温暖自己,他没有得到过,看着别人有,他也想要。
那暖意在肌理里流转,将他心里暴涨的戾气缓缓压下去。
然而下刻她开口,“我想你恐怕是弄错了什么。”
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缓缓摩挲,柔情蜜意,可是殷红的嘴里却是吐出刀子一般的话语,“我从来不受人管束,也从来不受人指摘,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乐意,而不是我对你有什么非你不可的东西,我既然可以来,那么我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