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穗没有动, 依然坐在座位上,只是神情平静地看着胸口起伏剧烈头发被汗水浸湿,看起来像是经过一阵无比狼狈的奔跑的平日里一副高冷禁欲社会精英模样的男人, 尽管心里的火气在燃烧, 但长久的教养和骨子里的骄傲绝对不会让她在表面上失态。
“良平先生,请问现在是什么意思?”雨穗不慌不忙地问道, 对他的怒火完全视而不见。
“下车。”良平看着雨穗的目光一动不动的,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都有些骇人了。他觉得他快要疯了, 很显然只要她想, 她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的整个人生天翻地覆。
“道别的话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后悔放弃许愿的机会了吗?没关系,你现在说吧,一开始也不是真的打算白吃白住的, 说完请你叫个救护车,这位先生搞不好被你打得脑震——”
话未说完,就已经被突然就弯腰探身进来的良平教授重重地吻住了。
他的吻很重,就像她记忆中那个带着果酒香气的吻一样重, 辗转碾压啃咬着她的唇瓣,完全地彻底地交缠,叫人产生有一种仿佛要被他吞掉一样的战栗感。雨穗瞪大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的头被他的手固定住了,再加上他那么重的吻,根本无法动弹。她也没法动, 像是一下子被漩涡吸住一样地望着他的眼睛。
良平教授很擅长伪装,即便是雨穗也是经过细致的观察才发现他内心的骚动,如果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深埋于心的东西很困难,而这一次雨穗却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如果要将这种绝望用做语言描述出来的话,他大概是在乞求吧,乞求她的爱,乞求她留下,还有一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无能为力的痛苦。
雨穗心头巨颤,那种心脏被无形的手握住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良平放开她,雨穗喘了两下,看到良平避开了她的视线,紧接着身体一轻,她直接被他从副驾驶座上抱了出去。
没有理会那个还在地上哎哟叫唤的男人,良平抱着雨穗就离开了这个停车场。
夜色深浓,冷风呼啸,距离会下雪的冬天只差临门一脚。
高大成熟的男人抱着纤细娇小的少女,他们没有说话,雨穗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
一会儿后,良平开口说:“优纪小姐说你看到我和一个女人一起下车,因为嫉妒伤心地跑了。虽然这大概只是优纪小姐的理解错误,但我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那个女人不是那个叫知佳的,是我的一个同事,路上有点事,搭我的顺风车回来。”
就和所有更爱的、处于比较卑微位置的那一方的人一样,明知道对方并不是很在乎,还是怕被误会的,在对方都没有问的情况下就急着解释起来。
雨穗抬眼望了他一眼,垂下眼睑,心中好像有一口气松掉了。真是糟糕,冷静地回顾一下整个事件,雨穗非常惊讶自己那先前突然间爆发出来的一系列情绪和各种猜测,几千万人的生命掌握在她手中的时候,她都是泰然自若心跳稳如平常的,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好像从来不曾有过。果然是因为自尊心实在太受伤了吗?……如果是自尊心被伤到了,那么为什么她现在要被一个竟然敢把她的尊严踩在地上的家伙亲过之后又抱着?
正想着,她被放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儿童公园里,她被放在了一把秋千上。在雨穗的疑惑地注视下,良平教授半跪在她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雨穗在朦胧的路灯光线下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有些紧张了起来。这种感觉让雨穗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想要把手抽出来,可立刻就被握得更紧,让她都感觉都有了一丝的疼。
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终于在慌乱和不知所措中组织好语言,尽可能保持冷静和理智,说:“对不起,这几天我一直住在我哥哥那里没有回家,因为你一直说要和我谈谈,我害怕你是要走了,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因为我似乎没有挽留你的资格和能力。”
第一次在雨穗面前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情,这样的坦诚在良平的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也是第一次,因为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除了言语他还有什么可支配的东西能够阻止她的离开?已经顾不了羞耻和尊严,听到雨穗说要回家以后再也不见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马上就要失去了一切,包括活着的意义也即将没有了。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每天我对你的爱意都在增加,现在已经到了不可估量的地步,已经到了不能没有你的程度,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说这些话可能会让你感到困扰,你可以当做只是在施舍,请你稍微怜悯一下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真的可以许一个愿望的话,我只想要你留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或者,请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可不可以带上我?”他隐忍着小心翼翼地卑微着乞求着,声音低哑,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