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
夏云乔安月连忙带着就近的小鬼扑了下去, 只觉得那迎面的大鸟擦着头皮低空掠过, 鸟鸣声阵之后又在空中高高扬起。
足有一人肩长的阴影落在夏云头顶,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块的青赤两色。
青赤?
乔安月此时也抬了眼睑, 顺着大鸟的方向,只见从中间劈成两块鲜亮的色泽, 左青右赤, 颇有股蝴蝶缠绵翩跹的美感。
两只鸟?
乔安月下意识地这么觉得,但定睛一看却惊骇地发现这鸟竟是有两首!两首双翼各自占了一边的颜色,在头顶似乎是审视般地盘旋了几圈,随即又是长鸣一阵, 投入层层深林之中!
袁冲袁华两人张大了嘴巴——眼前的生物实在太过古怪, 已经严重超出了两个小鬼的承受能力,这一下却是连惊叹都发不出。
小丫头把刚认的师傅衣角拉了拉,袁冲倒也想缩在两个大人身后, 但想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倒硬是强站在原地不吭一声。
若说刚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还带了那么一份皇子的脾气, 但接连遭遇了如此倒霉的事情, 即便是袁冲也学会了什么叫做收敛。虽然相对于袁华来讲慢了些许,但好歹不是冥顽不顾。
“这里是什么地方?”乔安月的眉头轻拧,视线放在眼前古木盘踞的场景。
盘龙错节。
古木的根部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 比在临云山脉见到的巨树还要天马行空。树叶片片堪比两只手掌,无数根系裸/露在地面上,有的甚至还朝空中延展。整个树林被垂下来的藤蔓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站在网前的众人好像即将扑火的飞蛾, 不堪一击。
在庞大的枝干上,三三两两似猿非猿的生物聚集在一起,手里或捧着椰子或拿着香蕉,目光如炬地盯着夏云这一干“不速之客”。
夏云看着面前的生物觉得略有些眼熟,在乔安月摆开戒备的姿态时伸手不自觉地拦了拦,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必,这……不伤人。”
“你认识?”乔安月讶异。
夏云轻咬嘴唇,脑海里猛然窜出几张被她翻得破烂的纸张。
对于那本促使下决定学习汉字的图册,她夏云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一页上面的每一个墨点几乎都印刻在脑海里,就算给她一张白纸让她临摹都能分毫不差。
眼前的野兽和图鉴上的画像细细比对,夏云面色古怪地点点头。
“犲山兽。”
她说出了这么三个字。
倒是乔安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
袁冲愣了一瞬,小鬼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迟疑地补充道:“……又南三百里,曰犲山,其上无草木,其下多水,其中多堪孖之鱼。有兽焉,其状如夸父而彘毛,其音如呼,见则天下大水。”
面对其余三人追问的眼神,袁冲吞了吞口水解释道:“出来前……家里的先生教课刚好解说过。这段出自《山海经》,只是……夏……夏师傅,这怪兽和《山海经》有什么关系?”
他抿抿嘴,接着道:“犲山……其上无草木,可这周围却都是苍天巨树啊。”
袁华眼里闪过一丝艳羡——虽说她私下里也会偷偷看这些闲杂话本,但到底只是自己瞎琢磨。顶多混了个眼熟,却因为没了先生要求,也觉得这些神话传说只是图个乐呵,未曾放在心上。
“不错,正是《山海经》。”
夏云还沉浸在那声“夏师傅”里没回过神来,她点点头,思绪却溜到了夏存修身上——她自幼被夏存修养大,早年还没被养歪的时候一直“师傅”、“师傅”地叫,后来近墨者黑,诸如“糟老头子”这样“大不敬”的称呼没少往外蹦。
但无论哪种,“夏师傅”这个陌生的称呼却是一直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她自己从未提过。而且多是京城那条小巷子里的市井之徒,江湖上帮派来寻喊得都以“大侠”居多。
——“夏师傅,您又在让小夏扎马步啊?”
——“夏师傅,您认字啊?这是在写些什么呢?”
——“夏师傅,这您就客气了……瞧您说的,咱还要谢谢您,活忙的时候帮着照看家里的小崽子们……听我家虎子说您给他们在将故事?讲啥呢这么精彩?”
这些零碎的东西夏云向来不屑一顾,但如今被勾起来了却是慢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没想到夏存修这么小就把《山海经》当哄小儿的故事讲给她听。临终前还愣是交代给沈公泽把那本写满了武功技法的图册带给她。
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些只是夏存修的恶趣味,但如今乍一见眼前的野兽,那模样和图册上的几无二致!
《山海经》本是神话传说,坊间未曾见过活物。本以为只是古人臆想,夏云当年还对那本图册上活灵活现的飞禽走兽不屑一顾,想着夏存修简直是无聊至极才会一笔笔地将传说之物都赋予样貌……明明只是这本书上的装饰,真正有价值的全部藏在字里行间的剑意。
这些可笑的猜想如今却被眼前所见狠狠打脸。夏存修没有开玩笑,而神话传说,也都是真的。
只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或者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那些真实渐渐成为历史,历史在记忆力蜕变成传说,最后成了触不可及的神话。
期间或在口口相传中失真,走形,但总有一部分,是真实存在着的。
正如同《山海经》里的记载“犲山无草木”,但现实却是绿树成荫,而这“山”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岛,吃人的说法在夏存修给的注释里更是无稽之谈。
之前绕着头顶盘旋的怪鸟又在丛林深处发出一声长鸣,顺着这个思路,夏云很快就找到了这只大鸟的名字。
“比翼鸟。”
夏云指着云层中露出一个影子的大鸟冲乔安月等人解释道。
坊间多有“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清谈,原因就在于在传说中“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