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半个时辰后。
夏云一脸幽怨地盯着光明正大走进余家正门去喝今年从江南运来新茶的兰桑乔安月两人, 再回过神来看看横亘在自己面前呈交叉形状的两把长|枪。
……所以是为什么她不能进去啊?!
“都说了这是家规。”
余英指了指余家正门墙边挂着的一方木牌,只见上面用浓墨蘸着写了一行大字——
“夏姓之人与狗不得入内。”
“什么狗屁家规!”夏云对这种毫无道理的家规嗤之以鼻。
然而余英这时已经跨入了家门对夏云的愤懑充耳未闻, 一心进去与兰桑斗智斗勇, 顺便商量一下出行大计。
出海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首先是船的选取, 是那种小型快艘还是巨型民用商船?
紧接着要考虑水手, 若是小船,自然得是乘船之人身兼双职,大船虽然免了亲力亲为的烦恼,但依据船的大小所雇佣水手的数量便又是一个问题——毕竟这么一大帮子人, 光是伙食费就是一笔不菲的银子。
这还不算乘船人中或者有晕船之人。若是碰上这种, 便又是一桩大|麻烦。
船跟人都准备好了,还得好好考虑那些无形的障碍。
暗礁、洋流、风向、地形、过往的关卡、渡口的登记……
这一系列的障碍当然海龄越长的人越有经验,最好的, 还得须知道一些天文知识以免指南针不甚消失, 在海上迷了方向。
总之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历来被儒士们所瞧不起的末流杂学在这里更是来者不拒。
一桩桩的麻烦事考虑下来,不仅需要耗费众多的准备时间,更急需物色一个人能够牵头处理这些事情。
而余英便是这样一个人。
整整一年的时间她几乎每日都待在船上, 顶多只有过年时节才会回家一聚,可以说她的骨子里流的都是海水的咸腥味儿。
是以当余英提出三日后,跟着一艘北上的商船一同前往的建议,在座几人以及门外待着的某位一致点头同意。
一来若是自己租船则需要操心的琐事着实太多;二来跟着商船虽然难免人多口杂, 但却可以很好的隐蔽众人的踪迹,船上也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即将接手的两个小孩。
于是——
三日后。
海鸥长鸣一声,展开的双翼擦着船桅的顶端一晃而过,随即把身子拉得老高,遥遥远看这渡口边上的挑夫正排了长队往船上运货。
这是一队商船。
领头的主船是高大如楼的福船,首尾高昂,足足有四层之高!两片极大的帆桅被海风撑得满满当当,足以容纳上百人的空间更是让这艘船有吞天之势!
甚至为了以防海域盛行的海盗,这船队的主人竟还置以重金买了大量重炮火器——不可不说是威风凛凛。
整麻袋整麻袋的粮草就这样往船舱里架去,顺带的还有成箱的金玉银饰被放在暗仓。至于那些上好的青瓷瓦罐更是小心翼翼地搬上船,轻手轻脚地码成一摞,承载着商人满腔的换得钱财的欲望。
这对的挑夫主要搬的是买卖家伙,另一对则是把整箱的水果淡水往船上装载。
悬下来的踏板上,夏云等人正混在一干乘船的水手以及各有所图的散客慢慢悠悠地往里面簇拥而行。
“这船……怕是官船吧?寻常人家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上了船,夏云把包袱往自己客舱里一扔,立马奔上了甲板,上下大量着这个庞然大物。
“是从官府手里买下的。”余英点点头,“这背后的老爷和我们余家也颇有交情,算是南来北往做生意道上的一号人物,历来最擅长趁火打劫,买低卖高。
这不是南北开战了吗?他瞅准了北方也资金缺紧,便置买了这艘船——用来做北边那些达官贵人的买卖。”
“……我一直以为这不应该被你们余家包了吗?”
“这位只做生意,而且生意内容极广,对里锡的势力半分兴趣也没有,而且常年跟余家合作,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姑且还能谈得上双赢。”
说话间,船上放下去的踏板已经被挪开,上船的入口已经彻底被封死。
身边小跑着来回的水手正三无吆喝着做着牵绳的活计,其他的客人也都扒在船边冲着岸上的家人拼命挥手。
此次一别,去往北方,即便立马回来,也要数月之久。
夏云乔安月兰桑三人身家性命随身携带,里锡也无甚亲朋好友,自是落在人群之后,只是看着身边无动于衷的余英不免啧舌。
“你怎么不去道别?”兰桑奇道。
“习惯了。”余英一摊手,“毕竟是活在船上的人,要是每次出海都来这么一出,我估计家人的手得挥断。”
这不谈家人还好,一谈起余家,夏云先前耿耿于怀的一肚子登时就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