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衍再次醒来时, 纱帐外烛火摇曳, 洒落一地昏黄。空气中,隐约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沁人心脾。
账内的温暖模糊了季节, 陈伯衍低头看着身上干净的中衣, 不由伸手挑开了纱帘。
“你醒了?”正坐在窗沿摆弄着黑玉牌的孟七七回过头来,跳下窗子走到床边, 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
陈伯衍难得见到他如此温柔体贴的模样, 唇边不由泛起一丝笑意。可这笑意,在闻到孟七七身上的血腥味时, 又瞬间荡然无存。
“你受伤了?”
“你有资格说我么?”
四目相对, 孟七七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为了将那几只兽王杀死, 又赶着回来,必定是受了伤的,可这伤再重,也重不过陈芳君去。好在子鹿医术了得, 否则他俩现在只能躺着说话了。
陈伯衍抓住他的手, 触碰到他冰凉的指尖, 微微蹙眉。可他并未如往常一样出言训诫,把孟七七拉入怀中,用温暖的被子裹住,他便问:“外头如何了?”
“老匹夫发威了,结界也顶住了,暂时无碍。子鹿正与小山准备摆破阵曲, 等到天明时分,大约便能奏响。”
孟七七寥寥数语简单概括,可陈伯衍知道,真实情形必定非三言两语能描述。
事实上,郎胥、陆云亭等人都受了不小的伤,金满更是耗空了自己的真火,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战。而从孟七七刚刚收到的战损来看,普通修士的伤亡更严重。
如今能够再战的,竟只剩下了八百余人。这八百余人,便是他们最后的倚仗了。
因此,哪怕困倦至极,孟七七也没有停下来休息,不停摆弄着黑玉牌,企图从中找到打开新秘境的方法。
此时此刻,他靠在陈伯衍温暖的怀里,困倦便席卷而来。可是他不能睡,大阵还需要他,外头的厮杀也还未停止。
陈伯衍拿过他手上的黑玉牌,温热的掌心捂着他的眼,道:“你可以睡一会儿。”
孟七七兀自哼哼,却不肯睡。他一睡,重压就又到陈伯衍身上了,若真把人压坏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还指望着陈芳君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给他举高高呢。
“有眉目了吗?”陈伯衍问。
“没有,这些黑玉牌拼都拼不起来,尧光难不成是在耍我?”
“或许需要特殊的法子。”
陈伯衍觉得尧光不会开这样一个玩笑,只是从他临终前那些话来看,这黑玉牌起不起效用、新秘境能不能打开,都是个未知数。
毕竟,在这之前谁都没有尝试过。
他心念一转,以元力割破指尖,将鲜血涂抹于玉牌边缘。孟七七来不及阻止,而下一瞬,黑玉牌上就亮起了光华。
他立刻凝神:“这怎么回事,我先前已经试过这个办法了……”
话音未落,他便又反应过来。他毕竟是季月棠的一根肋骨,其实与尧光并无本质关联,而陈伯衍可是剑灵,这黑玉牌大约是尧光用无名剑刻下的。
思绪绕了一个弯,光华也渐渐淡去,这一次的黑玉牌变成了完整的一块,现在应该叫它黑玉碑了。碑面上刻着的正是大夏的版图,且包含了关外。
“你能感觉到新秘境的波动么?”孟七七问。
“能,但这感觉很诡异。”说罢,陈伯衍给孟七七看自己的手指。只见那道被割破的口子竟变大了许多,指尖甚至都有点泛白。陈伯衍仔细运转功法,发现体内的元力竟被抽空大半。
孟七七惊讶不已:“怎会这样?”
陈伯衍:“以阵养阵,便如养蛊。即便成功,若是蛊王太过厉害,也可能遭到反噬。这新秘境,恐怕是个比从前的秘境更可怖的地方。”
“这……”孟七七咋舌,若真是如此,那尧光可真是留了个烫手山芋给他们。
这时,萧潇在外敲门。
孟七七当即让他进来,陈伯衍便动手将纱帘放下。纵是师徒,该避嫌还是得避嫌的。
“师父,大师兄。”萧潇快步走来,隔着纱帘片刻不拖延地事情道来:“先前按大师兄的吩咐,玉林台各处皆已戒严,禁止任何人出入。这是在大师兄接管大阵后的出入名单,请过目。”
陈伯衍接过,寒眸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并将之递给了孟七七。孟七七挑眉:“吴真?是那个吴真?”
“从南方来的,本是神京人士,应当错不了。”陈伯衍道。
“去查。”孟七七当机立断。在哪个时间段出入玉林台等地的只有二三十人,哪怕一个个查,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顿了顿,孟七七又叮嘱道:“你亲自盯着。”
萧潇点头:“是。”
“小玉儿呢?”
“他还睡着,青姑在照看他。”
闻言,孟七七摆摆手,让萧潇去了。小玉儿的伤很重,异瞳几度流下血泪,若非子鹿及时赶回,怕是要瞎了。如今他两只眼睛都被厚厚的纱布包裹,就睡在隔壁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