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变成了两个人。
神京城中, 百花楼顶,孟七七与陈伯衍化作撑天的柱石, 任天雷震震、罡风呼啸, 自屹立不倒。
可是天劫, 愈演愈烈。
“这样下去不行,这雷劫来势汹汹, 非比寻常, 恐怕我们二人合力也抵挡不了多久。”孟七七蹙眉。
此时此刻,大阵抵挡住了雷劫, 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可是雷劫的强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若是最后连大阵的结界都被破了, 那……
他们不光会损失惨重,等到妖兽围城时,他们更将失去这一层屏障,使得妖兽长驱直入。
孟七七隐隐觉得尧光应该知道些什么, 可是理智告诉他, 越是关键时刻, 便越是不能相信任何人。
但这个任何人里显然不包括陈伯衍。
陈伯衍道:“我们不能把大阵消耗在此处,这雷劫还需要人去扛。”
孟七七喉咙发紧:“谁?”
“别紧张。”陈伯衍语气温和:“原本周师叔祖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现在还在赶往神京的路上。放眼全城,只有你、我、鬼罗罗三人最合适。”
此时此刻,两人盘坐在百花楼楼顶。孟七七拿着绷带为陈伯衍包扎伤口,他没说话, 但是却执拗地把陈伯衍的手臂裹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把它裹成一根大白萝卜。
又是一阵轰隆作响,雷蛇在两人头顶飞舞。
孟七七道:“你错了,还有一个人最合适——尧光。”
壁垒之术,乃尧光首创。陈伯衍不过是后来者,怎么能比得上尧光呢?
陈伯衍一眼便看穿了孟七七的心思,道:“我不会一个人去的,阿秀,你得陪着我。不论生死。”
这世上,鲜少有人能把“殉葬”一说说得如此坦荡磊落。
孟七七看着他平静的双眸,心里的紧张、焦灼忽然间都不见了。陈伯衍永远是一根定海神针,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还记得我们在《神京赋》中领悟的书剑吗?”陈伯衍问。
孟七七当然记得,他们一起在城墙下悟道、在吉祥客栈的后院里练剑,继而在孤山上神魂共鸣,缺了哪一环,都无法成为现在的他们。
书剑,脱胎于尧光的剑法,重意而不重形。
“正好。”陈伯衍用左手握剑,“我左,你右,双剑合璧。”
“好。”
孟七七的回答干脆利落,他抽出秀剑站到陈伯衍身侧,道:“无论你做什么,小师叔陪你。”
扭扭捏捏未免太小家子气,踟蹰不前也并非孟七七的一贯作风。他虽生得荒唐,活得癫狂,但若是死,一定要轰轰烈烈。
爱,也要轰轰烈烈。
无妄和秀剑亦互相感应着,战意逐渐在剑刃上苏醒,交织着、缠绕着,发出悦耳的剑鸣。
小玉儿业已赶到百花楼,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梯,往孟七七身边赶。
“师父……”小玉儿一边跑一边喊,小小的身影从二楼的破洞处一跃而上,爬上了屋顶。
此时城中已无人敢御剑了,稍有不慎,便会引来雷劫,粉身碎骨。
“师父!大师兄!”爬上楼顶的刹那,小玉儿急忙向屋脊看去,在看到那熟悉的天青色衣角时,心中惊喜。
可是很快,这抹惊喜便被惊吓取代。
清俊的仙君衣衫猎猎,并肩而立的场景分外养眼。
可是他们分明战意盎然,如两柄出窍的利剑,就要把天捅破。
“师父!”小玉儿急忙冲过去,却只碰到一片衣角。他抬头遥望着御风而去的两人,心中又急又担忧,可渐渐的,却又生出一股莫大的憧憬来。
因为那两个身影相携而去的身影实在太过潇洒了,带着一股势如破竹的气势,掠向天幕。
沉沉的天幕下,那两道素色的身影恰似天边的云,不似雷光那么耀眼,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轰鸣的雷声再度压下,震耳欲聋。神京城里无数的人齐齐抬起头来,便看见了那两道相携而去的身影,以一种悍然无畏的姿态冲出大阵的结界,像两道夺目的流光,冲入云雷。
雷蛇四散,风起云涌,秀剑与无妄剑交叉掠过,利剑与利剑摩擦出火花,星星点点,自天边洒落。
而那两个人,迎着愈发汹涌的雷光,双剑合璧,齐齐斩向云雷。
“轰——”足有亭柱那么粗的雷蛇被齐腰斩断,四散的电光如星如雨般溅落,恰似一场盛大的星陨。
两个人的身影何其渺小,在这浩大天威之前,他们只能算作两只朝生暮死的浮游。
可是他们还在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