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重霄殿。
重重叠叠的纱帐遮挡着屋外的凉风, 也遮挡住了宫人们的视线。俏丽的宫娥低着头,瘦弱的身躯在这冬日的冷风中看起来不堪一击, 但是她们不敢动, 也不敢抬头看。任浓浓的药味从殿中传出来, 恨不得把自己的呼吸斩断。
冷肃的禁军军士取代了往日里宫娥们的位置,盔甲上泛着寒光, 眼神比盔甲更冷。
皇帝病了, 身体病了,也许心也病了。他不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 甚至连皇后都无法进入重霄殿半步。
能够近身的只有赵海平赵大将军。
可此时此刻, 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殿里已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孟七七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愕和怒意的皇帝,道:“陛下为何如此惊讶?”
“你……”
“听赵将军说,您一直想再见见我小师叔。”
闻言, 皇帝沉默了, 所有的激动都归于无形。孟七七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让他瞬间明白过来——孟七七何以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处。
赵海平!是赵海平!
“他果然还是选择了你们,对不对?”皇帝坐起身来,只着中衣的他看起来略有些瘦削,可眼里的那道冷厉目光,一如即往。
不,是变本加厉。
孟七七语气渐淡, 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道:“赵将军从没有在你们之中做过选择,是你自己变了。”
说罢,孟七七的目光如利剑刺入他的心中,“如果他背叛了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是么。”皇帝说着,微微坐直了身体,眸中晦暗莫名。
孟七七也不欲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要天宝阁的钥匙。”
此时的皇帝已恢复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姿态,目光带着审视地看着孟七七,问:“你要进天宝阁做什么?那里是皇宫禁地,外人不可进入。”
孟七七勾唇一笑,“孟某要进去,当然是去解决陛下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话音落下,皇帝的脸色黑了一分。
可孟七七显然并不想考虑他的感受,继续问:“陛下是亲手给我,还是让我自己找?”
皇帝慢慢地攥紧了拳头,看来已是被孟七七的态度惹怒了。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悬挂的重重纱帐时,整个人却又僵住。
太医告诉他,最近他不得见风,否则头疼更重。
他堂堂一个帝王,不光要躲在这皇城内,如今竟要躲在更深处的宫殿里,连风也不得见,这何其讽刺?
天下如何了?他的百姓如何了?他一眼都未曾看见。
这么多年过去,他年少时的抱负呢?去了哪儿?
“咳、咳咳……”皇帝忽然捂着心口开始咳嗽,而且咳得愈发激烈。殿外的宫娥和禁军军士听见了,连忙高声询问他的情况,却又被皇帝喝止住走进来的脚步。
“都别进来!”皇帝断喝,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孟七七就在他屋里,来去自如。
孟七七站起来,道:“看来陛下是想让我自己找了。”
皇帝深深地盯着他,因为强行忍耐咳嗽,整张脸都涨得发红,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愿在孟七七面前失仪,仍然在努力地忍着。
“咳……你过来,钥匙在我身上,我给你。”
孟七七并不担心他动手脚,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他面前,全然不知这样坦荡的姿态让皇帝再次想起了周自横。
他解下了挂在脖子里的钥匙,递过去时,忍不住问:“他……还好吗?”
孟七七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变得十分大方了,回答道:“他很好,还是爱喝酒,爱美人。”
“如此便好……”皇帝说着,眸中终于露出一丝柔和,其中掺杂着隐约的怀念和释然,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如此便好……”
孟七七最后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仍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片刻后,天宝阁。
孟七七在萧潇的带领下信步来到此处,萧潇有赵海平的令牌,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即便是进入这皇宫禁地,也未遭到盘查。
只是在推门进入时,孟七七还是留下了萧潇,“你等在这儿吧,我一个人进去。”
“师父?”萧潇还有担心,天宝阁对于外人来说太过神秘,谁知道里面究竟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