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提前进入夏季的西林书院里, 檐角低落的雨滴在地上凿出一个浅浅的落叶一般大小的坑,一只蜉蝣在里面搁浅。
季月棠仍坐在廊下, 手中握着一卷书, 看起来有些怅惘。
断掉的肋骨处总是在隐隐作疼, 那根肋骨去了哪儿,至今无人知晓。记忆里的故乡也已经离得很远很远, 如今想起来, 竟有些难以描摹它原本的模样。
“主人,喝茶。”唐察从屋里出来, 奉过一杯热茶。
季月棠接过, 忽然问:“唐察, 如果你眼前的这一切,浩瀚山河、雄伟都城都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唐察微怔,而后说:“我的命是您救的,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不在乎其他。”
季月棠笑笑, 而后问:“礼物送来了吗?”
唐察点头,“已送至京郊。”
“那就好。你去通知屈平,叫蜀中的人不要玩得太过火了。天姥山再不问世事,也是天姥山,再加上几大仙门齐聚,甚至孟七七和陈伯衍都在, 玩得太过火了,容易引火上身。见好就收吧,我可不想大局未定,就损失几员大将。”
“是。”唐察应道。
“还有,如果十七不听话,就让他来神京……”季月棠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巨细靡遗地将所有人都点到,最后说:“记住不要杀了孟七七,我们还要靠他找到周自横呢。”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今日的季月棠稍显沉默,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深处会涌出一股伤感来,看着眼前的雄城,遥想着曾经走过的山川,会有一丝舍不得。
最后再看一眼吧,季月棠想。
“皇帝的生辰就快到了,明日就让人把礼物送到宫中吧。”
与此同时,蜀中的山林里,背叛者正欲扬长而去,可有人却不让。
沈星竹不顾一切地拔剑阻拦,她不能就这么让哥哥走了,绝对不能。其余的修士们也纷纷动手,可杜光已死,沈星舟和后来的那个少年实力远在他们之上。
这少年究竟是谁?
没有人认得他,所有人心里都惊骇万分。还有那块石板,没了杜光的催动,天地镇海楼的启动就被迫停止了!
“我来!”一位修士连忙顶替了杜光的位置,继续往石板中灌输元力。可很快,他就从石板里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吸力,仿佛要把他体内的元力一下子抽空!
不行,他跟杜光的修为差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填补上这个空缺!
“快来帮忙!”他焦急大喊,可此时其他人正与沈星舟二人缠斗,根本腾不出手来。那少年冷笑一声,大袖一甩,一道寒芒从袖中掠出,直朝那位修士刺去。
修士大惊,急忙想要往旁边躲,但是石板上的那股吸力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一瞬间面临死亡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叮”的一声,那是刀刃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蓦地睁眼,就见一股元力光束自石板中涌出,最终凝成一把透明的飞剑,朝沈星舟和那少年袭去。
“无妄剑!”少年惊呼,连忙后退。
沈星舟亦神色凝重,没想到陈伯衍竟然能通过天地镇海楼把他的剑送过来。不,这柄剑还只是元力凝成的光剑,并不是无妄剑的本体。
“我们撤!”沈星舟当机立断。
可无妄剑却似有灵性一般,即便主人不在此处,也灵活地拦在了他们面前。与此同时陈伯衍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伯兮?”
陈伯兮后退一步,嘴角带着笑:“大哥啊,你拦我做什么呢?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果然是你。”陈伯衍的声音充斥着无数的冷意。
众人见状,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沈星舟叛变了,与他同行的居然是陈伯衍的弟弟,这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呢?!
忽然,沈星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神色骤变,大喊道:“毁掉石板!”
怎么回事?陈伯兮也抬头望去,只见斑斓的天空中,属于天地镇海楼的威压仍在不断加深,根本没有因为杜光的死而有半分减弱。
怎么会这样?!
就在此时,无妄剑再度杀来。陈伯兮猝不及防间被刺中肩膀,连忙滚地躲过。他喘着粗气,现在明白了——一定是陈伯衍搞的鬼!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敌人现身,然后举剑杀之。
沈星舟来援,陈伯兮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却还忍不住望着无妄说道:“你可真够无情的,大哥,杜光是你的饵吗?”
回答他的是再度发出嗡鸣,向他刺去的无妄,以及陈伯衍冰冷得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我教过你很多次,对敌时,不要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