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他为什么也会莲华?”
“因为你不是被周自横选中的第一个。”侯暮云目光灼灼地盯着孟七七,道:“他才是。”
哎哟。
孟七七捂着心口,觉着今天知道的秘密有点多,他得事先吃一颗养心丹才是。
侯暮云则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神情,道:“之前不告诉你,一是怕你多想。二是你真的太弱了,知道太多秘密容易找死,万一你死了,周自横在你身上花那么多心血也就白费了。虽然你现在还是一样的弱。”
“前辈,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对我伤害也挺大的。”孟七七目光诚恳。
“关我屁事,我都快死了。”侯暮云的话也很诚恳。
沈青崖适时转移话题:“前辈,我们还是说说十七吧,他后来与周前辈决裂了吗?”
侯暮云没好气地说道:“废话。十七这个人,就是太有主见、太有自己的想法了。起初周自横以为他们是一路人,后来才发现,他那个人太过邪性。喜好剑走偏分,缺乏基本的良善,他眼中的是非对错,与常人眼中的是非对错并不一样。”
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孟七七问:“比如?”
“比如你若在路边踢打一只狗,寻常人或许会指责你没有善心,可他会直接把你杀了。可你若直接杀一个人,若杀得爽了、杀得快意,他反而会觉得你合他的心意。他那样的人,做事全凭自己的好恶,可他的好恶,却没有任何逻辑可循。”
“可莲华毕竟是孤山的不传之密,周前辈为何那么快就把莲华教给他了?”沈青崖仍是疑惑。
侯暮云叹了口气,道:“因为十七是个真正的天才。他开始修习莲华,到最后使出一百零八剑,统共才用了不到一个月。爱才心切,这恐怕是周自横此生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孟七七再度沉默,一个月的时间,他还在笨拙地消化元力对冲带来的损伤。所以他不可能是尧光的转世吧,那这位千古一帝也太弱了。
就在这时,陈伯衍忽然道:“这么说,我家小师叔还是周自横的救星了?”
侯暮云挑眉:“你这说法,够新奇。”
“不敢当。”陈伯衍态度冷淡,看那样子,就没有把侯暮云和周自横放在眼里。是他太狂傲么?
不,孟七七反而觉得此时的大师侄甚是可爱。
定了定心神,孟七七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周自横真的在秘境中?”
侯暮云点头:“他应该就在秘境深处,一直往深处走,你就能找到他。”
“一直往深处走……”孟七七想起他留给自己的那张地图,那份曾经指引他在王氏秘境中抵达敲钟处的地图,道:“他是在深处找什么吗?”
“天机。”侯暮云沉声。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无比郑重,好似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天机又是什么?”孟七七反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许能顷刻间让世界翻覆。但天机不可泄露,又岂是我们能轻易知道的。”侯暮云揉了揉眉心,已是疲乏至极。
又是这句话,“天机不可泄露”,孟七七记得鬼罗罗曾经说过——存放天机图的匣子上就刻着这样一句话。
如今它又被再次重提,这让孟七七隐隐有种感觉。或许,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个而发生的。
末了,孟七七又问道:“前辈究竟是如何变成野兽模样的?之前张家老太爷也与你有相同的症状。”
“是妖丹。我们都是因为吞食了超出本身承受极限的妖丹,才会产生这种变化。一但变化产生,服用妖兽血便能缓解自身痛苦,但是长此以往,就会爆体而亡。”侯暮云显然知道张老太爷的事情,谈及此事,眸光一度晦暗。
据他所言,他会吞食那颗妖丹,是因为当时命悬一线,他必须借助妖丹的力量突破,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当时……前辈是与谁在交手么?”孟七七蹙眉。
“是在秘境中,我本来是要去寻找周自横的,可中途碰到了十七和他的同伴。”语毕,侯暮云似乎到极限了,猛烈地咳嗽了几下,脸色煞白。
孟七七几人不敢再问,让他好生歇息,便退了出去。
入夜,侯暮云再次陷入沉眠。
孟七七独自坐在青崖的一颗大石头上,看着远处趴在草丛里相依而眠的白鹿,怔怔地出神。白鹿并不知世间疾苦,它们的神色是如此的安详,静静趴着的样子,美好得让人心中也不由生出一片宁静。
忽然,一只白鹿抬起头来,它与孟七七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竟是主动走了过来。
它来了,抬头看着孟七七,眼中一片澄澈。
孟七七看着自己在它眼中的倒影,忽而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问道:“你说……我究竟是谁呢?”
“是阿秀啊。”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是天下第一小师叔。”又一道声音,沉稳之中忽然带上了一丝轻快。
孟七七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来了,拍拍座下的大石头,“赐坐吧。”
陈伯衍与沈青崖也不与他客气,三人互相挤着坐在大石头上,看着星星看着月亮,吹着晚间和煦的带着青草味的风。
沈青崖掏出了一把灵草炼成的糖豆分给两人,三人就坐在石头上喂鹿,不一会儿身边就围了一圈。
良久,孟七七问:“尧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崖:“一个伟大的帝王?”
陈伯衍:“一个屠夫。”
孟七七看向陈伯衍:你的答案比较有趣,你来讲。
陈伯衍便随手撒了把豆子,悠悠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必然的道理,更何况尧光开辟了一个盛世王朝。永不陷落的神京,听起来很美妙,可光是为了打造这座雄城,无数的工匠、百姓,甚至是修士,就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些在陈家的典籍上记载得语焉不详,有人敬他是英雄,也有人惧怕他,贬斥他为屠夫,不过……这些都只是后人的评价罢了。真正的尧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人知晓。真正的孟七七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没有人有资格评判。”
“是啊,我们距离尧光帝终究太过遥远。”沈青崖望着孟七七,温和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最真实的东西不过就是此时此刻手中的一粒豆子。”
“一粒豆子……”孟七七凝眸看着手中仅剩的那颗豆,思绪飞远。
“无论尧光帝再怎么厉害,英雄也好屠夫也好,我们记得的只不过是一颗掉进泥潭里还能弹两下、怎么都压不扁的一颗豆子。”沈青崖难得俏皮的歪着头,竖起一根手指,说:“所以啊,就让那个什么真实之镜……”
“滚它的犊子。”陈伯衍一本正经地骂了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