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情况, 有点儿像翁中捉鳖。
孟七七扫了一眼其余受伤的修士, 仔细回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怎么想都觉得特别蹊跷。那厢陈伯衍终于设下结界把猛兽困住, 任凭它如何横冲直撞, 都无法把结界撞破。
但这样下去, 它不被杀死,也要撞死了, 孟七七随即走过去洒了把清风散, 让它暂时晕过去。
堂堂正人君子陈仙君,当然是不会有这种迷药的。
随后众人开始原地修整, 主要是那些修士伤得太重, 无法行动。马大哥忙前忙后地帮忙给他们包扎, 但也仅仅能给他们止血,就连丹药都无法完全见效。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素衫女子,她竟然主动过去为他们疗伤。
修士们却还对她保有敌意,如果不是她出手阻拦了他们的攻击, 他们或许就能杀死猛兽了。这样的人, 助纣为虐、是敌非友。
那女子却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 左右他们现在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她便自顾自地伸手搭在他们肩上为他们运功疗伤。
被这样一双玉手搭着,修士下意识地全身僵硬,心中生出无限担忧。万一她忽然下狠手,那他们可真没处哭去。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女子真的在给他们疗伤, 而且她的元力带有很强的治愈效果,流淌过他们的经脉时,竟能帮助他们快速修复受损处。
只是最初被猛兽咬住胳膊的那位比较惨,一截小臂已经被咬断了,已无修复的可能。
女子从头到尾未发一言,默默地帮他们疗好伤,便来到猛兽身边。孟七七正坐在那儿,仔细地观察着它。
“这猛兽伤人无数,留着它只会祸患无穷,姑娘为何要保它呢?”孟七七没有回头,问。
“你是周自横的后人?”女子反问。
孟七七这才回头,道:“每一个孤山剑阁的弟子,都可以被视为小师叔的后人,你呢,你又与我小师叔是什么关系?”
女子深深地看着孟七七,似有疑虑,最终斟酌着回答道:“我曾与他相约于一月前在雀屏山会面,可他没有来赴约。我辗转打听他的消息,后来得知侯暮云在此处,便找了过来。”
“一月前?我小师叔分明在几年前就已经失踪了,你如何与他相约?”孟七七问。
“自然是在他失踪之前。”女子淡然回答。
孟七七微微眯起眼,这神秘女子持有周自横的令牌,要么是从他身上夺来的,要么真与他关系匪浅。难道这又是周自横的一个红颜知己?而且她还知道要来找侯暮云。
不对,周自横失踪不是个秘密,许多人都认为他死了。这女子却仍按照之前的约定去翠屏山赴约,而后才找到这里,这不合逻辑。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孟七七道。
女子沉默片刻,余光扫过四周草木,而后平淡答道:“忍冬。”
孟七七笑吟吟地点点头:“原来是忍冬姑娘,真是个好名字。不知姑娘与我小师叔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看姑娘你的年纪,当时还小吧。”
“这不重要。”忍冬道。
孟七七笑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忽然多了个心眼,问:“姑娘是知道侯暮云在此处,所以直奔望忧山来的吗?”
忍冬点头。
孟七七便道:“可我得到的消息是,侯暮云在望丘山闭关,乾坤冢就在侯暮云手上。现在却证明乾坤冢被抱守宗持有,还把我们困在了这里,大师侄你怎么看?”
陈伯衍道:“不论是出于什么缘由,抱守宗能布下此杀局,甚至不惜用乾坤冢将我们困在这里,一定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所以望忧山上肯定还有抱守宗的其他修士,且此时已经开始了对我们的围剿,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对策。”
“言之有理。”孟七七点头。
“所以。”陈伯衍顿了顿,冷冷的目光望向昏迷着的猛兽:“谨慎起见,我们先把它杀了,然后立刻转移。”
“不行。”忍冬断然拒绝。
孟七七便笑吟吟地看着她终于露出一丝波动的眸子,问道:“为何不行?”
忍冬明白了,孟七七和陈伯衍是联合起来炸她,或者说,是逼她。凭她现在的修为,想要护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从这两人手上安然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们不是想找侯暮云吗?”忍冬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主,不愿意与他们打机锋,道:“他现在就在这里,你们还想要杀死他吗?”
孟七七眯起眼:“你说这吃人的玩意儿就是侯暮云?”
这惊讶对于孟七七来说可不小,虽说他因为那古怪的气味对猛兽的身份有所怀疑,可它毕竟是一只吃人、伤人的野兽。侯暮云呢?无情峰峰主,能与周自横称兄道弟的人物,这落差太大了。
忍冬答非所问:“侯暮云不可能背叛周自横。”
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让孟七七有点措手不及,他沉声道:“何以见得?当时你在场?”
“我不在场,但周自横的朋友中,谁都可能背叛他,唯独侯暮云不可能。我敢断定。”忍冬道:“侯暮云与周自横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的。”
孟七七略作思忖,没有反驳。他的消息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并不能作为反驳的依据,于是他又问道:“那你又如何认定它就是侯暮云?”
说罢,三人齐齐向那猛兽看去,那庞大的布满血痕的身躯、脏乱的毛发和明显被剑伤过的爪子,都没有任何一丝人的痕迹了。
“五天前我收到侯暮云在此处的消息便立刻赶过来,起初我只当他是只发疯的野兽。但是当我偶然碰到他在猎杀修士时,看到了他眼中还残存的人性。他并不想杀人,还能克制自己的凶性,然而这几天山上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也就渐渐失控了。我一直追踪他的下落,这才碰到了你们。”
忍冬说的话足够惊世骇俗,但孟七七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与理智,道:“可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侯暮云。”
“侯暮云脖子里挂着一块玉佩。”忍冬道。
闻言,孟七七立刻伸手拨开猛兽颈部厚重的毛发,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块染血的玉佩。他认得这快玉佩,从前他与侯暮云见面时,他就戴着它,从不离身。此时玉佩的红线已经深深地勒进了猛兽的脖子里,孟七七试图将玉佩取下,却发现那红线已经长在了肉里。
事已至此,侯暮云的身份已无需任何怀疑。可这在当初是何等意气风发的人物,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孟七七不由想起了张家老太爷,他的结局,不知会否在侯暮云身上重演。
这时,陈伯衍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走。”孟七七亦当机立断,此时他的眸中一片冷意。若侯暮云真没有背叛周自横,他被人害成这样,多半还与周自横之事有关,简直岂有此理。
众人迅速转移,孟七七、陈伯衍和马大哥负责携带伤员,忍冬则默不作声地扛起侯暮云。单手提起,轻巧至极。
可这么一个漂亮单薄的姑娘,身上扛着比她足足大出好几倍的巨兽,还面不改色游刃有余。这画面,让马大哥等人瞠目结舌。
随后孟七七在马大哥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处可供栖身的山洞,安顿好伤者和侯暮云后,孟七七把忍冬叫到一旁,问:“你可有办法恢复侯暮云的神智?”
此事原委,恐怕真的要侯暮云本人才能解答。
忍冬道:“可以一试,但我需要时间,和安静。”
“好。”孟七七答应得果断:“抱守宗交给我们来对付。”
对付抱守宗,比起被动挨打,孟七七更喜欢主动出击。更何况他们此时还有一个绝对的优势——抱守宗的其他人,还完全不知道他与陈伯衍的身份。
他们会轻敌。
与此同时,几个身影出现在刚刚孟七七他们待过的地方。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蹙眉道:“是张长老,应该就是他开启了乾坤冢。”
这几人就是抱守宗的弟子了,其中一人道:“可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吗?现在连我们都被困在里面了。”
“别忘了还有人在外面接应我们,乾坤隐匿阵的破解方法就是里外合击,我们能出去,别人却恐怕不能。不要怀疑张长老,他比你聪明多了。”
“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