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今日仍戴着幂篱, 湖上风大, 清风邀来湖上烟波,吹得白纱摇曳, 飘飘欲仙。又因为剑阁的天青色纱衣太好相认, 是以孟七七虽白纱遮面, 来来往往的修士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目光再掠过他腰间秀剑,心道一声:果然是孟秀。
到得塔里, 没有了风, 便再没人能清楚看到白纱后的脸。孟七七一路往上至七楼,唐礼已在此等候多时。
“小师弟, 这儿。”唐礼把孟七七拉到身边坐下, 还不待孟七七喝口茶, 他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小玉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天生的。你看到他眼睛了?”孟七七讶异。
唐礼忙不迭点头,心里也不好意思把他当场晕过去的事情说出来,便含糊地问:“小玉儿没告诉你么?”
孟七七挑眉,不说话就代表否认。唐礼万分庆幸, 随即又问:“你说天生的是怎么回事?那眼睛可不一般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此事等大比结束之后再与师兄细说。”孟七七余光瞥见北斗门的另一位长老于尧在另一侧落座, 目光不善。金满也现身了,看来王家并没有拿他怎么样,只是扣了他一晚,至于具体情形还需与他仔细交谈过后才能知晓。
这时唐礼疑惑地问:“小师弟,你不摘幂篱么?”
“再等等。”孟七七快速扫了一眼,他戴幂篱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因为陈家人。可现在他们还没有到。
此地的座位编排倒很有趣,数把楠木椅沿着栏杆排开,绕塔身一周。中间四把空着,应当是陈王两家的座位,左右依次是孤山剑阁、天姥山,再是北斗门和蕊珠宫,最后面的则是五侯府和南岛诸客。
至于其他门派的前辈和一些有名望的散修,都被安排在六楼观战。所有位置都经过精心安排,严格按照各门各派在仙门中的地位行事。
王常林大约是怕大长老忍不住对孟七七出手,于是特意把天姥山安排在自家旁边,而把孤山剑阁与陈家安排在一起。
孟七七瞧着那暂且空着的座位,若有所思。忽然,他感觉到一丝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温和且没有敌意。他抬头,就见天姥山的蓑笠翁正端详着自己,苍老的脸上满是时光留下的平和。
“孟秀见过前辈。”孟七七撩起白纱,起身见礼。
蓑笠翁和善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孟七七猜不透这位与世无争的老前辈心中所想,便也只好沉默应对。
此时,陈王两家的人到了。
所有人起身相迎,孟七七不动声色地把白纱放下,低调地站在一旁打量。打头一人是王常林,王敬走在最后,中间两位想必就是陈家来客了。
也不知是孟七七运气太好还是太差,这两个陈家人里恰好有一个熟面孔。孟七七曾跟周自横打听过,此人是陈伯衍的三叔——陈无咎。
当年陈家来人带走陈伯衍时,陈无咎也在,此人看着面善,实则心狠手辣。当时若不是陈伯衍他娘亲一力阻拦,孟七七可能就死在他手里了。
仇人相见,孟七七心海难平。恨意自心底翻涌而出,就如阴曹地府中不见天日的恶鬼,不断啃食着他的心肝。
多恨呐,这么多年孟七七从未忘记那丝刻骨的恨意,甚至把它窖藏在心底,一遍遍反复观赏。
在陈无咎眼中他或许只是一条可以随意打死的疯狗,弱小得可怜,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与践踏,成了孟七七心中永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怎么会忘,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忽然,逐渐发冷的胳膊上传来一丝暖意,孟七七从往事中回神,撞上了唐礼担忧的双眼。唐礼轻拍着孟七七的胳膊,“没事吧?”
除了周自横和已故的老阁主,剑阁的其他人对孟七七的过去其实都不怎么了解,但这无碍于他们把孟七七当成亲兄弟。
唐礼的关切让孟七七的心逐渐回暖,调整心态,很快便恢复了从容。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王常林与陈无咎等人过来打招呼时,孟七七特意把白纱撩起,可陈无咎好似不认识他了,脸色没有一丝变化。
愣了愣,孟七七才反应过来——时隔好几年,陈无咎怕是早忘记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了。
也是,当年陈无咎见到他时,他满身伤痕狼狈至极,脸上也沾了血污,即便陈无咎还记得他,一时也是认不出来的。
孟七七自嘲地笑笑,低调地站在唐礼身后没有多言。很快,所有人落座,这次王常林没有再说一段长长的致辞,大比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第一天的比试,比的是斗器。
五朵花瓣五个露台,同时进行比试。所有参赛修士的名字都已被登记在册,每一场比试开始之前,会由王家安排的管事在每个露台的告示栏前挂上写有人名的牌子。
第一轮,大浪淘沙。
因为参与大比的修士足有两三百人,所以即便五个露台同时开赛,这一轮持续的时间仍会很长。当然,为了保证大比的公平公正,让一些本命武器不够好但实力过硬的修士不至于在第一天就被淘汰,最终的结果会参考大比三天的全部战绩,得出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