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清虽然在家里虽不是最受宠爱的孩子,但也从小是从县城乡绅之户长大的,可并不是什么只会善妒的人,因为一身衣裳记恨。
他晓得丈夫这么费心,也不全然是因为秦小满的原因。
杜衡有读书的天分,此前自行读书也考中了童生,且还是极好的成绩,为人也谦和,难保将来不会有所成就。
今朝对他多进行扶持,将来若真有些出息,他们家里少不得也能沾些光。
一个家族,自是会挑着族中有前途的人进行培养,若是光局限于自己一个小家,那要想家族枝繁叶茂可没那么容易。
他爹便精通此道,即便不是最喜爱他们家的,可也会时常过来查问之枫的学问和他丈夫的政务处理的如何,指着还能更上一层楼。
周挽清微微吸了口气,他倒也想杜衡有所出息,秦家出个前程不错的亲戚,他爹也不会毫无顾忌的对他们家使脸子了。
他三弟嫁的人家,丈夫的兄弟做了个大县县丞,他爹没少拿这事说嘴。
杜衡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隐隐有点昏暗了,虎子耳朵灵敏,听见牛车的声音一蹦三尺高,老早就跑出来迎接了。
自家灶房顶上冒着炊烟,想是小满已经在做晚饭。
“我回来了。”
好一会儿屋里的人才扶着腰出来,看见正在院子里卸车的杜衡,脸上有明显的欢喜:“我当你被堂叔留着吃晚饭今儿不回来了呢。”
“那可不能够。”
杜衡卸下板车丢了几把草料给大黄牛,拎着包袱上前去扶着秦小满往屋里走。
“这是买的什么?”
杜衡道:“不是买的,今儿堂叔带我出去做客,这是堂弟送的衣服。”
秦小满眉心微动:“什么宴席还换衣服去啊。拿来我瞧瞧。”
杜衡便把包袱打开将衣服抖出来让秦小满看了一眼。
“这么好的绮锦,堂兄也太大方了吧!”秦小满摸着油光水滑的料子,这可比素日里他们穿的硌手的料子好的多:“这是去见县太爷不成,穿这么好!”
杜衡便将今日的事情跟秦小满说了一遍,他倒了一杯水,笑道:“过两日便收拾着去书院里办入学。”
秦小满睁大眼睛:“白榕书院可比县学还好,听说里头的夫子最差的都是举人,这朝进了书院那还不得轻易就拜到了极好的老师。”
杜衡点点头:“堂叔当真是费心了。”
秦小满心中像是炸起了烟花,笑着摸自己的肚子:“崽儿啊,你爹这朝可是白榕书院的学生了,小爹可就靠着你把你爹留住,要是你爹跑了咱们爷俩儿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杜衡伸手把秦小满拉到了身前:“可别胡乱教孩子些。”
他拦腰把秦小满抱了起来,额头贴上前去蹭了蹭他的脸颊:“我这可是要把软饭吃到底了。”
第61章
三月底的晚风之中, 杜衡照例插了一把村野早开的桃花儿放在窗前的坛子里。
他把窗子关了一半,余下一半由着春风吹进屋门里来,风里能嗅到春日乡野青草和野花的香味,且这阵子又没有蚊虫, 天气也最是舒适。
夜里裹着被褥躺在被窝里隐隐闻到风里的气味会很好睡, 且不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他拾整好窗子回头去, 见着秦小满今儿没有早早的上床, 反倒是一改常态的端出了家里放的要发灰的针线篓子。
温黄的油灯下,正捏着根针和绣花圈较劲儿。
左一针右一针的往绣花圈上的赤色软布扎, 颇有些像从未下过地的书生, 连锄头的拿不好。
虽是糙了些, 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着素日跳脱的秦小满也稳重起来有了慈父的样子, 他心里倍感欣慰。
一如先时秦小满第一次见着他下地的时候一样。
“嘶!”
杜衡闻声眉心一跳, 赶紧上前去:“扎着手了?我瞧瞧!”
秦小满按着自己食指指腹:“哎呀, 没事儿。”
“这针可利的很,一扎一个窟窿眼子,我看看流血没有。”
杜衡把秦小满捏着的手抓了过来, 瞧着松开的手指皮肉都没擦破一点, 他眉心一动。
“都说了没事嘛。”
秦小满早就用余光瞄到了有些人故意看他笑话, 借机握住了杜衡的手:“我这几针线怎么也缝不好, 也不晓得是不是活儿做多了不够灵巧。”
杜衡由着他捏自己的手:“好端端的怎么做起针线活儿了, 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嘛?”
秦小满把杜衡的手拖到了自己肚子上:“这崽子还有三个月就要出生了,就是那夏天再热,莫非连衣服都不做一件像那些雇农家的孩子一样光着个屁股蛋子不成?人家那是没条件穿, 咱家虽说不多好, 可也不至于孩儿的衣裳都穿不起。”
杜衡瞧了一眼骂骂咧咧的人, 笑了一声。
他拿起绣花圈子,正面瞧着倒只是绣的花型不太明显,背过来就是凌乱交叠的一片乱麻了:
“你这做的孩子穿上身不会硌着身子才怪,小宝宝皮肤细嫩,一点不适都容易摩蹭发红。”
杜衡拿剪刀剪下凌乱的线,拾起针重新在被扎破的位置上缝补起来。
秦小满只见一针针细密的穿引,不一会儿一朵小桃花儿就落在了布角上,他上手摸了摸,十分平滑细润,倒是有些像真的摸到了桃花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