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大半个月, 官家都未能上朝, 宫中人心惶惶,不安的气氛朝皇城外蔓延开来。
因着陛下还在病中,天京骤然变得安静了许多, 所有人都过得小心翼翼, 生怕一不留神就动了忌讳。
除了诸皇子,其他王孙贵族、世家弟子是没有资格去宫中侍疾的, 当然他们也再无处可去寻欢作乐,只能屈居在家中,闭门不出。
几位旅居京中的王世子一扫之前的“潇洒”做派,连向来嚣张不羁的靖王世子也不再出来露面。
王世子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的习惯,也暂时停止了。
不过,这对裕王世子李景承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反正他本人很久没有跟王世子们一起出去“夜游”了,现在不用背负“不合群不友爱”的名声, 反而乐得轻松。
事实上, 林彦弘从云水返回天京以后,某人就“磨人”得紧。
每天林彦弘从翰林院回来,小狼崽已经在房间里翘首以盼, 害得林彦弘连晚膳都吃不安稳。
发现异样的齐张氏婉言说了林彦弘几次,让他不要吃饭的时候还想着公务, 让脑海里只有小狼崽的林彦弘感到羞愧不已。
等林彦弘再回到房间里,多半就变成裕王世子“衣衫不整”地斜躺在暖阁的榻上,一个人神色落寞地下着棋, 周身都散发着“一个人好可怜你都不来陪陪我吗”的气息。
林彦弘把小彦思从云水接过来,原本是打算自己就近照顾,某人心中抑郁,缠人的功夫也渐长。
就算齐张氏喜滋滋地把圆敦敦的小彦思抱回去院子,李景承也没有放弃任何一点能够亲近林彦弘的时间。
这天,林彦弘从翰林院回到府中,像往常一样到舅父舅母的院子里用过了晚膳。
小彦思现在是舅母的“新宠”,不仅挨着齐张氏坐,还由她亲自来布菜。
齐光严看了齐张氏和那个小不点一眼,又看了林彦弘一眼,面色严肃的咳嗽了两声,终于引起了齐张氏的注意。
“老爷,您怎么咳嗽了?莫不是身体有些不适?”齐张氏十分紧张地问道,然后对身边的侍女嘱咐道:“让厨房赶紧煮点姜汤过来,给老爷喝。”
齐光严正满意着,准备说一句“没什么事,不用了”,结果就听到齐张氏继续道:“今年冬天是冷了些,听说好几位大人都病了,老爷千万注意身体……哦,赶快姜汤多煮一点,可不能把大人的病气过给孩子们。”
齐光严:“……”
林彦弘看着昂起小脑袋一脸懵懂的彦思,再看看黑了脸的舅父和理直气壮的舅母,只觉得此情此景分外温馨。
但很快的,他又想到了远在云水的父亲,和现在应该独自躲在他房间的某人,心情就不再那么晴朗了。
齐张氏立刻发现林彦弘垂了头,就猜到他又在想些与晚膳无关的事情。
她原本想着自己说过几次,怕林彦弘觉得烦了,就打算克制一下,但忍了忍,没忍住,于是还是开口道:“弘哥儿,最近修史的事情不是暂时停了吗?”你怎么还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饭也不好好吃?
林彦弘闻言,赶紧回答道:“是暂时停了,现在宫中……几位大人都没办法主持修史的事。”既是没时间、没精力,也是没心思做这件事。
“既然已经暂时停滞了,那就不要多想了,该努力的时候努力就行。”
“是的,舅母。”林彦弘点头附和。
他看了一眼彦思,小家伙立刻心领神会地用小胖手捏着箸子夹豆子吃,果然没夹住,豆子掉了。
齐张氏一边跟林彦弘说话,其实注意力还在小彦思身上,见状马上让侍女拿个勺子过来,递给他温声道:“用这个吃。”
见小家伙乖乖拿起勺子来挖碗里的豆子,嚼吧嚼吧吃完了,昂头对她甜甜笑,齐张氏觉得舒心极了。
双生子从小就性格鲜明、行事独立,如今外放为官,不在她身边;
大侄子深得家翁和两位齐大人的真传,端方守礼,一派君子之风,委实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操心的地方;
好不容易盼来个漂亮精致的小外甥吧,结果这孩子少年老成到比她那个大侄子还要省心几分!
所以,齐张氏看到小彦思,就好像沙漠里看到绿洲——难为她那颗贤良淑德的慈母之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长得白白嫩嫩,乖乖巧巧,还特别听话的小娃娃……现在若不抓紧机会“喂养”,等再过几年他长成弘哥儿或者博哥儿那样了,她再来后悔,就没用了。
齐夫人是开心了,但齐大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决定找个时间跟齐张氏聊聊“孩子的养育”问题,尤其要强调一下,男孩子是不能太宠着、太惯着!
晚膳之后,林彦弘牵着彦思在院子里走了走,消消食。
帮小家伙理了下衣领,林彦弘轻声道:“舅母很喜欢你,在灼华居虽要听话,但不用刻意拘束。”
——面对别人的善意,太过拘束反而不妥。
小彦思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话。
人的感觉十分微妙,他和林彦弘如今明明是“客居”在齐府之中,但却完全没有感到不适或者尴尬。
因着有两位长辈和那位不常回家的另一位兄长的照拂,再加上有弘哥哥陪着,林彦思觉得在齐府生活的感觉,甚至比在长房生活的感觉,还要好。
若是这里还有伯伯……哦不,现在应该叫父亲,还有春婶和玄青,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