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花香、鸟语……
深深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暮南熠慢慢睁开双眼,目光穿过绕着牵牛花的篱笆,直往远处幽地而去,再缓缓上升,顺着起伏的山体,爬上那晕着光圈的落日。
落日时分,云霞满天,光影交叠,浓重的血色遍洒山谷,为郁郁苍苍的山林染上一层薄薄的暖色。院子旁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动,拐弯处因击打在乱石之上,飞溅而出的水滴折射了光线,五颜六色,无比瑰丽。
直视着山头偏斜的红日,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院中,不知怎的,那宽阔伟岸的背影竟有几分寂寥和茫然。
“大哥。”
乐器奏响般悦耳动听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暮南熠怔楞,过了几瞬,才缓缓扭头朝后看去,这一看顿时脸色微变,口气也沉了下来:“怎么穿成这样?”
面前的青年散着长发,之前的月白色长衫换做了一件淡蓝色的轻薄浴衣,繁复的花朵仿佛活的枝蔓一般,夹着银线蜿蜒在衣衫之上,腰间的腰带松松垮垮系了,沿着那大敞的衣襟,可以从光滑白皙的胸膛一路看到精实的小腹,估计离得再近点,那该露的不该露的都一览无余,半披在身上的衣物便真的只成了装饰。
巫情莫名奇妙地低下头检查了全身:“这样穿不可以吗?”说罢,眨巴着一双凤眼凑到暮南熠跟前。
“……”暮南熠收回视线,不再言语,三下五除二,解下自己外衫,递到巫情面前,“这没有外人,不必注意你的风度。”
“哈。”接过还带着体温的衣衫,巫情挑挑眉,裹到自己身上,对于眼前人口里的几丝不悦直接忽略,“刚那件脏了。”
“哦。”做兄长的轻瞥他一眼,便转回头,继续盯着远方,态度十分冷淡。
“大哥……还在生气?”巫情笑着晃到他的面前,挡住对方的视线。
那一抹笑容实在碍眼,冷峻的男人皱了皱眉,轻哼一声。
“啊呀呀,是我不对啦。喏,赔罪之礼。”巫情从身后拿出个东西,递到暮南熠跟前,言语间颇为自得,“还是热的呢,大哥,尝尝?”
烤得酥黄的点心,在小盘上排成一个花型,加上本身层次分明的花瓣状外形,看上去十分可口。
“你不喜欢吃甜的,我就少放了点豆沙,多洒了点芝麻,味道和父亲做得大差不差……知道你喜欢吃,我一次做了好多,够吃好几顿。”
献宝似的语气,亮晶晶盯过来的双眼,让暮南熠心房慢慢软了下来。就说他这么久干嘛去了,原来是去厨房捣鼓这个了……瞄了几眼小盘上的点心,他低叹口气,知道这闷气是生不下去。从小时候开始,不论眼前这人惹了多大的事闯了多严重的祸,在持续不懈的可怜攻势下,率先认输的都是他。
“这么大块,你想噎死我么?”暮南熠沉下脸来,口气比之前却软了不少。
“嘻嘻……”知道对方算原谅自己了,巫情弯起眉眼,笑得十分开心,说了句等等就跑回屋子里,然后再跑回来时,手上多了把小刀和茶具。将点心和茶具放到院子角落的竹桌之上,巫情拉着暮南熠分坐两端,十分殷勤地亲自给兄长满了水、将点心切成小块推到他面前。
幽静的山林,落日徐徐沉入山头之后,残留的夕阳穿越林间,投射出飘渺恍惚的光线,衬着空旷凄清的鸟鸣,更显谷中静谧、冷情。天色渐渐暗降下来,夏日的暑气被掠过的凉风退散的一干二净,只剩院中桌上,缭绕的茶雾,在这黄昏时分,增添几分暖意。
两人面对面而坐,然而视线却并不相着。暮南熠捧着茶盏,慢慢吃着点心,目光落在院外之景上。巫情勾着唇角翘着二郎腿,喋喋不休地念着这段时日游历江南所见所闻。哪家花楼的姑娘腰最细,哪家客栈的菜最香,哪个江湖盛名的侠客其实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不管人理不理自己,一个人说得十分高兴。
暮南熠已经习惯这种赔罪道歉时附带的滔滔不绝,直到巫情持续不断深入详细地向他描述一个红颜知己让人销魂的床上功夫时,一直未变的面色愈来愈黑,在内容长久的焦灼在那女人身上不去之时,他终于“砰”的一声将茶盏落到了桌子之上。
“你既然如此喜欢那个女子,大哥便做主帮你将她娶了如何?你放心,父亲和爹爹那边,交予我去,身份门户,都不是大问题。”
暮南熠抿着嘴,脸色十分难看。
“喜欢可不一定要娶回门。”巫情撇撇嘴。
“哦?我看你对她的身体很是满意呢。做个妾什么的,不是刚好。”
“对她的身体满意也不代表我就要让她做我小妾啊。”巫情起身凑到暮南熠面前,眨眨眼,压低声调,“俗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哈哈……这美人乡里的各种乐趣,可不是大哥你想得如此单一乏味。”
他笑得暧昧,指尖还十分不规矩的滑上暮南熠的脸庞,在那坚毅利落的线条上轻轻描摹。自十四岁就将千夜宫其红缨的一个心腹手下拐上床,短短几年间,和巫情有过关系的男男女女不下百人。就算巫烨后来将人送到玄京附近的普安寺让他带发修行,这看人先看适合不适合上床的性子也没有收敛一些。而按理说这并非第一次听到类似话语的暮南熠早该自发地左耳进右耳出,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在想到屋内另一人时,陡然漫出几分不悦和古怪的情绪,堵在心间。
“那雷昊呢?他……也是这众多美人中的一个?”暮南熠直直朝他看来,薄唇忽然吐出一句话。
手指的动作瞬间停了停,巫情笑容一僵,半晌,才突兀地笑出声来,以此来掩盖之前猝不及防下的毫无答案。
“你对他十分在意。”暮南熠仿佛陈述什么事实一般,语气十分肯定,眼神灼灼,不放过一丝一毫巫情脸上的不对劲。却不知他自己的声音,是多么苦涩而又充满酸楚,“他……便是你最后选择的人?”
巫情嘴角依然挂着笑,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深埋的心思这样被人清楚明晰的道出来,有种隐私被挖掘、秘密被看穿后,无所遁形的恐惧感和无力感。然而他发现自己一句否定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确确实实对雷昊十分在意,确确实实舍不下丢不掉那骄傲的男人,确确实实在茫茫人海中,坚定无悔的牵了他的手。
古怪的沉默在两人间散开,暮南熠看着巫情的模样,胸口的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用尽全部力量,才没有将那句话大吼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我……
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开始变质?也许是从巫烨南啸桓将那美丽的小男孩带回来的第一眼?也许是表面逞强半夜却因一个鬼故事睡不着觉最后钻到他被窝的那一晚?也许是几千个日日夜夜的陪伴相处孕育了情愫?……呵,情爱本无错,只可惜太迟太晚!才刚刚被人察觉,便要遭受无情的抹去。
“……大哥……你没事吧?”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关切的询问,暮南熠却突然生出一股疲累之感,一把将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打下去,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留下巫情愣愣待着,半晌,才无奈地扯动嘴角。
——
客房之内,端着铜盆推门而进的青儿,听到脚步声回首而望,便看到一人从走廊向这边走进。
“少爷。”躬身行礼,得来巫情的挥手示意。
“给我,你先退下。”
“是。”
巫情拿过铜盆,转身进了房内,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听得声响,低声吩咐:“东西放下,我自己来,你出去罢。”
然而平日十分善解人意的小厮今日却将他的话置若罔闻,又继续往进走来。
“青儿!”雷昊不悦出声,声音瞬间冷厉起来。
“是我。”巫情将清水放下,坐到床沿,小心揭开被子,俯下身来,伸手在那圆鼓鼓的肚子上抚摸,“怎么样了?”
“若是他不踢我,会更好。”雷昊皱着眉,勉力撑着墙壁,慢慢从床上坐起。从刚才回来,肚中的家伙就没有停过,雷昊只觉的快要被他把肚子搅翻了。好不容易安静了会,他想要睡会觉,却没料到刚一闭眼就又开始了。整个下午,雷昊被他折磨得筋疲力尽,连话都不想说了。
“中午你吃得太少了,现在再吃点东西?”巫情帮着雷昊坐起,一手搂着他的后腰,一手拈了块菊花酥,送到雷昊口边,“让儿子尝到他父亲亲手做的美食,他肯定就会感动到喜极而泣,消停下来了。”
雷昊靠在他怀里摇头,曾经意气风发的英俊面容上现在满是疲倦和困乏:“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不是女儿?”
“我听人说男孩喜欢待在右边,你瞧,肚子左边明显鼓得比较大,肯定是这小子的脚丫,踢得我的宝贝肚子疼。”一边说一边用胳膊将人搂得更紧,嘴巴也不安分的四处啃咬。
“……巫情你放开!我没力气跟你闹……”
刚刚坐起的人又被面朝上压倒,灵活的舌头在脖颈间游窜,再加上那不停地在肚子上打转画圈的手,雷昊抓着床单,半天只能任人宰割。
“我有力气就好了。”巫情笑嘻嘻嘀咕着,在啃咬了好一会,直到男人脖子上再次多出了一堆吻痕后才拉开两人距离。
单薄的里衣早在刚才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扯开了系带,坦露出衣料下的蜜色的结实躯体。高耸的腹部周围,有着一道道淡红色的波浪状花纹。而除此之外,在这炎热的夏季,雷昊里衣下,胸前还横着裹了厚厚一层布条。
察觉到巫情的目光落在胸前,雷昊强作镇定:“又不是没见过,看什么看!”
“看一百一千一万遍都不够~”巫情手指来到布条之上,摸索到胸侧,解开打在那里的结,然后半扶起人,一圈圈将之扯了开来。
白布之上,几处淡色的污迹落入雷昊眼里,男人脸上一红,默默别过头去,然而却在下一刻,身子一颤,喉间泄出一声呻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