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在三更时分,更是冷的渗人。漠北禾州石芫,苍灰色的城墙被火把映红,却依然掩盖不住的冰冷气息。几个守在垛堞上的步卒忍不住重重困意,在投下的阴影中小憩。轮值的守军结队在城墙上经过,宽阔平整的大道上回响着空寂寂寥的脚步声。巡视的弓箭手领队千夫长大步走过,看到睡着的士兵便走上前去,用挂在身侧的长刀重重敲在士兵的头盔上,叫醒当值的士兵。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千夫长粗眉一横,暴怒道,“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偷懒的士兵不敢去看那蓬勃而出的怒火,清醒过来连忙揉揉眼睛,开始警戒自己的职责范围。
忽的,千夫长身边一身盔甲的同僚撞了撞他的胳膊,伸手朝黑茫茫的一角指去:“诶,你看到了么?”
“什么?!”千夫长凝神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便回头古怪的打量着身边的人。
“莫非我眼花了?”另一人低声嘀咕,收回目光,就欲迈开步子继续巡视。
然而下一刻,迎着凛冽的寒风,似乎有阵阵马蹄声涌来。再几瞬,那声音越来越大,千夫长猛地一惊,急忙走进垛堞,向远方望去。
光与影交界之处,尘土高高飞扬,殷红的大旗迎风展开,一百左右,身着统一制式铠甲的骑兵快速奔驰,伴着一声忽起的高喊:“——我军遭遇伏击,死伤过半!请燕偏将速派援军!”
这一声宛若惊雷,炸响在城内守兵耳旁。千夫长身体一颤,瞬间脸色已然惨白。
“速开城门!快!”
一声令下,他人已从城墙上消失,朝着城内一处奔去。
……
安静的屋内,一个男人跪坐在棋盘之前,默默对着盘上残局兀自出神。屋子不大,却收拾的十分整齐,一把长刀,横在矮桌的刀架之上,方头直身,刻着古朴花纹的剑柄已有几处磨损,即使主人十分爱惜,也可从中窥探出流逝的峥嵘岁月。
角落的香炉飘出缕缕青烟,隔绝了两个空间。
然而嘈杂声还是由门外传来,男人皱眉,布满老茧的手掌忽的压在棋盘边缘,借力起身,朝门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信大人,武王殿下在落雁谷中了胤人埋伏,燕偏将正要带人前去救援!”答话之人跪在门外,头上浸出层层汗珠。
“埋伏?”男人低喃一句,思忖了片刻,忽然朝前急走了几步,一把推开大门,“报信的人呢?”
“刚刚入城,军医们正赶过去。那报信的人伤的十分严重……武王殿下他……”
男人瞥他一眼,然后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心中奇异涌起的不安,结合着刚才思虑的种种疑点,男人英俊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疑虑。他拿下披在身上的长袍抖了抖,再展开穿好,然后走出了他居住的小屋。
屋外有一片空地,并排站着十几个身着银盔的铁骑,他走到其中一人面前,勾了勾手指。
那士兵一怔,快步走了过来,拱手行礼。
“你速速前去拦下燕偏将,说是奉我命令,让他稍候片刻。”
卫士面上飞快闪过疑惑,随后点头接令,一转身跨上战马,扬起马鞭,快速奔出了小院。
“信大人?”跟在身后的年轻人奇怪的看着离去的铁骑卫士,不由出声。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小屋后,只听几声马鸣,下一刻,年轻人只觉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一道轻风掠过脸颊,再看去时,男人已经骑马出了小院。
——若他所料无错,那这石芫……
飞驰不过片刻,他已出了居住的街道,然而刚刚踏上城中大道之时,不知从何处现出一批卫士,将他团团围了起来。马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才止住脚步。男人正待呵斥,却听得一声低沉的男音响起。
“信大人,请留步。”
一个卫士从人群中走出,按剑而立,他身材高大,鼻翼颧骨处的阴影投下,更显得那张刀削般的面孔坚毅冷硬。他身旁的白色骏马紧紧跟随,此刻正瞪着一双大眼,紧紧看着男人。
男人面色一沉,皱起眉头,低道:“你们拦着我,却是想要作甚?!”
话还未完,只闻一声轻啸远远城门处传来,他仰头看去,却见一面金色大旗插在高处,迎风飘展。而原本那里的殷红大旗,却不见了踪影……!
“你们到底是谁?!”男人压下眼中的震惊,回头怒视,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道飞速闪过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