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过向来很鄙视自己的名字,也很少提起,反正小弟们叫自己一声老大,同事姐姐们叫自己一声小弟,其他叫自己名字的,都不是好东西。
比如学校老师,总是一脸鄙夷地斥责,“陆过,你又旷课!真是没家教!”
比如他家大哥,整天摆张棺材脸讽刺,“陆过,你想清楚,他可是直的。”
对,还有一个例外。
那个白痴贱人直男大叔,也不是好东西!
咔嚓。
他磨着牙掰断了手里的鲜参。
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却在给那个死直男烧午餐?!
想起他昨晚在自己耳边嘟囔想吃人参汽锅团鱼裙,他就有些手痒,忍不住就想把人揪过来揍一顿。
这么热的天,厨房里又没有冷气,炖一锅汤出来,能把人都顺道蒸熟。
拿颈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少年叹了口气,一边磨牙一边把焯好的脊梁骨抽髓,加入切好的参片,一点点摆好在团鱼裙上,上灶蒸。
自己则蹲在一旁看着锅发起呆来。
那大叔最近心情不好,耐性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恋爱,还是小心一点哄着他比较好。
想吃什么就做少么,他要在上面就由着他,顶多再揍他几拳。
只是天热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他抓了抓头发,迷茫地叹了口气。
罕健回来的时候,汽锅鱼裙已经蒸好了,正散发着带有人参味道的浓郁香味,少年正满头大汗地将骨头一点点挑出去,脊髓蒸得酥烂溶化,融进汤汁里,化成了肥美喷香的白色脂膏。
罕健的脸色不太好,简直有些发青,一路走进来吓得服务生都不敢打招呼。
他也什么都不说,直接往小阁楼的卧室里走。
少年端着上盘的蒸鱼裙,皱着眉道,“你不吃午饭了?”
罕健头也没抬,“嗯。”
“喂。”少年忍不住又道,“你发什么神经?”
罕健脚步顿住,回头看他,“关你什么事?”
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即使是当初少年用膝盖顶得他险些半身不遂,都没见过这样暴躁的脸色。
其实平时他的脾气还是很好的,怎样打骂都不会发火。
但现在,却好像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样,阴郁得好像暗巷的苔藓。
少年一时有点发懵,无辜地举高了一点手里的菜,“蒸鱼裙啊,你昨天想吃的。”
蒸了好久呢。
他的脸一直红扑扑的,背后都被汗浸湿了。
但罕健似乎正陷在自己的焦躁里,闻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蓦地出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少年呆了一下,“什么?”
“我说。”罕健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撩了撩额发,沉着嗓子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
蒸腾的菜盘有些烫手,少年险些端不稳,默默地低下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面对这样一脸戾色的大叔,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他抿着唇道,“我、我做得很好的,客人也都很满意……”
空气静默了三秒。
“……回去吧。”罕健疲惫地叹了口气,走下楼梯,直到少年的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没那功夫陪你玩了。”
少年撑大了眼,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始终清清凉凉黑白分明的瞳仁,就好像平时那样,执拗地盯着他看。
罕健啧了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哥回家,好好上课吧,你那么聪明,一定会考上好大学的,别在厨房里把人生荒废了。”
少年微微低着头,紧抿着唇,不吭声。
身后有人拉他,是他最讨厌的人的声音,平日里的嘲讽如今倒勉强算是平和,“陆过,你还要倔到什么时候?”
明明是最讨厌的大哥,却比自己最喜欢的人要可靠的多。
少年默默挣开手臂,看着罕健,突然觉得心底霎时空了,却又被悲伤充斥得满满的,胀得发疼了,“你觉得只是玩吗?”
陆敬哲在他身后冷笑,“连玩都不算,他说了,你们只是炮友。”
罕健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头往小阁楼走。
平静得好像陌生人擦肩而过。
可他们什么时候就成了陌生人?
罕健走到二楼的楼梯转角,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那小东西。
平日张扬跋扈的嚣张样子全都不见了,就那么执拗地站着,好像被遗弃的小狗。
很久,才听到他在身后叫了一声,“老板。”
微微夹着哭腔。
罕健咬了咬牙,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骚动着,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同性恋,能有什么出息呢?
他早就知道了的。
“回去吧。”
罕健匆忙地说了这样一句,便慌慌张张地快步走进了房间。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搏斗,萧世终于气喘吁吁地制服了苏陌言,然而手指上还是无可避免地割开了一道伤口。
他包扎着老男人冒血的手指,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啧,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苏陌言抿着唇,不说话。
“嗯,好了。”萧世将凌乱的医药箱收好,转头道,“晚上想吃什么,我来烧,算是庆祝您的身体健康。”
苏陌言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回家。”
“呃?”萧世愣了一下,“为什么?”
问完以后又是一愣,自己也有些逾矩了,两人又不是住在一起,回家当然无可厚非,自己倒是管的宽。
好在苏陌言并没有介意,只是蹙眉看了看身上,眼神有些嫌恶,“换衣服。”
“这样啊……”萧世理解地点点头,“那么晚上再过来吧,我准备烧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