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骨裂,其他都是皮肉伤。”医生头也不抬一下地在病例簿上刷刷刷地挥洒着草书,“上夹板固定一下,半个月就没事了。”
“……医生。”没待萧世开口,罕健忍不住探过脑袋来,“你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他一眼,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他挨的可是球棒!不是铁丝!”
医生抬眼看他,不耐烦地道,“我当然知道是球棒,他长那么结实扛打你问我我哪知道?问他妈去!”
“……”
罕健是典型的弹簧体质,遇强则弱,郁闷地戳了戳萧世,“我说,咱妈是怎么给你补钙的?硬实得跟变形金刚一样。”
萧世心情很恶劣,抬眼看他,冷冷一笑,“滚一边去。”
罕健气血一滞,自知理亏,乖乖地滚到了墙角。
虽然替萧世挡了几下,但偏巧都是不痛不痒的拳头,他几乎算是毫发无伤,身上青紫也少得像是蚊子包。
只有萧世这个可怜虫,被误认为是仇人,十几个少年的拳头都往他身上招呼。
“人长得太帅是要遭天谴的……”罕健窝在墙角阴森森地道,“你看,天谴来了吧?说你不是负心汉都没人信……”
萧世烦躁地打断他,“你还有脸说?”
“怎、怎么没脸说了?”罕健瞪眼道,“长了一张纯良好人脸又不是我的错……”
“啧。”萧世用没受伤的手抓了抓头发。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家伙这么烦人?
闹腾得让人恨不得拿手活活摁死他!
苏陌言拿着结款单和一包药推门而入,扫了他皮开肉绽的手臂一眼,淡淡地问医生,“要不要缝针?他是厨师,手很重要。”
医生显然对高素质的人很有好感,微笑道,“没事,他骨头硬,人傻,皮也够糙,养养就行。”
骨头硬人傻皮糙……
萧世无语地看着医生,心想我又不是头熊,有你这样形容病人的吗?
医生冷笑着戳了戳他的手,“疼吗?”
“嘶!”萧世倒抽一口气,刚想怒,余光却扫到苏陌言皱紧的眉宇,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没了脾气,无奈道,“您肯定不疼。”
“可有人疼啊。”
“……”
萧世心头一跳,竟条件反射地瞄了苏陌言一眼,莫名地有些心虚。
医生撕下处方,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号码,认真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忌腥辣,既然是厨子,养生你还是懂的吧?”
萧世笑笑,“嗯。”
医生看着他那纯良的笑容就觉得扎眼,忍不住又戳了戳他的伤口,笑容满面,“下次打架记住,宁可用别人当盾牌,也别拿胳膊当武器使。”
萧世疼的牙齿差点咬崩掉。
谁说医者仁心?应该是黑心才对!
出了医院大门,萧世一条胳膊上着夹板跟在苏陌言身后走。
罕健像条被主人牵出来遛弯的狼狗,跟在萧世的后面。
三人站成一列,气场地位一目了然。
苏陌言不动声色地拦了辆计程车,扶着萧世上去。
罕健还要去警局做笔录,不能跟上,手撑在车顶棚,压低脑袋对萧世歉然笑笑,“那个……对、对不……”
萧世噗地一声笑出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什么呢。”
罕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干巴巴地也笑了两声。
有点干涩。
这家伙,从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他真心生过自己的气。
明明有骄傲不羁的资本,偏偏心软又纯良,相比之下,哗众取宠的自己真是太难看了。
车子发动以后,罕健依然站在原地,萧世从后视镜看着那人在视野里缓缓变小,树影将他的面色映得晦暗不明。
“去哪里?”前面突然有人问。
苏陌言道,“清风街小区。”
“哦。”
萧世看着计程车司机那张无比眼熟的脸,半天没回过神来。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自动自发地回头看后座玻璃,今天的窗子上空空如也,再没有让人吐血的字迹。
萧世揉了揉眉心,不由地送了一口气。
车子开到一家便利店边,停了下来。
萧世挑挑眉,“还没到。”
计程车司机耷拉着死鱼眼,面无表情地道,“司机是人不是鸡,单靠打鸣是活不下去的。”
“……”
萧世郁闷地别开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搭话都没好结果却还是要搭话?!
苏陌言目送司机开门下车,突然道,“这里不许停车,会开罚单。”
司机看了他一眼,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用过的罚单,彪悍地往车窗上一拍。
啪。
其人洒然而去。
……
结果,真的直到司机从便利店提着大包食物出来,都没有交警来开罚单。
空气诡异地静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