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 国师和兰羽军于皇帝,是不可或缺的左右臂。
今早听闻皇上降罪国师午门斩首,他当时欣喜若狂, 大笑道:“昏君!为了一个女人杀了国师, 真是蠢透了!来人!去劫了国师,他的价值可大着呢,决不能就这么死了。”
国师的丹药, 价值连城, 可惜私藏的宝贝, 却从来不卖, 他垂涎已久,怎能错过这次机会。
只是没想到, 抓来的竟是个冒充国师的死刑犯!
真正的国师,还在高墙上玩鬼把戏呢!
大将军怒火中烧, 当下便指挥道:“上炮!攻进去!”不过一帮穷途末路之辈, 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耗下去了。
石炮朝着宫墙猛击。
站在高墙之上的人被震得左摇右晃。
薄幽伸手扶住身边的人, 面露担忧:“这里有我, 你还是下去吧。”
“不要!”容月摇头,又上了一发炮, 语气得意洋洋, “这可是我当初介绍给你的火铳,还怕我玩不转它吗?”
“你明知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薄幽说着,又抬手划开飞射而来的箭,护着她往墙后靠了靠, “北军狡诈多端,我怕箭头有毒,射中你如何是好!”
“我都穿了软甲,戴了头盔了,不会有事的。”容月说着,对准墙下的jūn_duì ,又是一炮。
薄幽劝说无果,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她扫去四面八方涌来的箭。
兰羽军的人数虽少,但人手一只火铳,一炮下去,大面积的敌军都倒地不起,照此下去,就算他有千军万马又如何?还不全倒在他们特制的火铳下!
容月的身旁站着季凌,头一回亲临战场就玩得风生水起,少年臂力惊人,握着粗大的火铳丝毫不费劲儿。
容月看他一眼,咬牙继续炮轰高墙下的北军。
她的眼里,落满了绵延战火,亮得惊人。
北军第一次遇见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被击得连连后退,竟被逼得逃离了宫门,躲去后方回血。
容月放下火铳,双手已酸软到麻木。
她侧头看向薄幽,他绑着护额,黑色发带在脑后翻飞,宛若展翅的猎鹰。
感应到她的目光,他也侧过头来,清冽的眸子,晃荡着独属于她的柔情。
心上,就被点开暖暖的涟漪。
哪怕在这样纷乱的时候,只要他在身边,就足以令她感到十分的安然。
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交织在一起的十指,被战火耀眼的光照亮,两人交握的,不仅仅是彼此掌心的温暖,还有生死相随的决然,和牢不可破的信赖。
——爱是,与你共赴生死,不惧任何的并肩作战。
登上高墙的顾泽兰,一眼就看见了对视的两人。
他站在暗处,听不见炮火的轰鸣,听不见士兵的呐喊,他只听见,心底那道破碎的声音。
“皇上,此处危险,您还是回御龙宫吧。”侍卫不住地劝,却没能劝得顾泽兰回头。
他一步步走向容月,明黄的衣襟翻飞在火红的夜色中。
在离她三步之遥的时候,从远处砸来一块巨石,地面一阵摇晃。
他稳住身形,朝下望去。
去而复返的北军,架起一排石炮,炮口齐齐对准他的方向,猛地射来。
哄的一声。
高墙碎了一角!
“皇上小心!”
身后的侍卫护住他,顾泽兰脚底的地面坍塌下去。
顷刻间,他对面的人也如凋零的花瓣,从塌陷处随风飘落。
“容月!”
“容月!”
“容月!”
三道声音异口同声。
季凌扔下火铳就去拽她,却只捞得一手空。
他身旁的薄幽跃身就跳下了高墙,如一道暗影,追随她而去。
风声在耳边划过,夹杂着利箭破空的声响。
他大惊失色,借力极速朝她奔去,可他追得再急,也赶不上她坠落的速度。
“容月!把手给我!”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却抓不住她的手,触不到她的衣襟。
她瀑布般散开的长发,如同黑色的深渊,铺开在她身下。
就仿佛,无声地宣布着,他即将永远地失去她。
她努力朝他递出手,指尖被火光点亮,宛若一粒远星,那般遥不可及。
坠落的速度这样快,容月怎会不知,等待她的命运会是死亡?
可望着他的脸,一切好似没那么可怕了。
只是,却还是很不舍。
舍不得,悄悄在脑中描绘的,和他的未来。
一个温馨的小家,打开窗就能闻见淡淡的花香,风过时,会有淡樱色的花瓣卷来,落在窗台,惊扰了睡梦中的猫,也吵醒了他。
他走来,从身后揽住她。
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