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道形单影只的慢吞吞的爬下上铺,脸色有些憋屈。刘长润和蔡钧明理解他,时刻被塞狗粮的滋味就跟时刻拿刀子往心口上插一样难受。
陆六面对茅九表情温柔,面对刘长润、蔡钧明和张小道那就是疾言厉色,宛如海上暴风雨。
他脸色阴沉的问:“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听着一开始挺好的,后来有声音惊扰了它们才让它们暴走……你们拍照了?偷偷拍的?”
刘长润、蔡钧明噤若寒蝉,面对陆六强大的气势竟然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
他们似乎一直都忽略了跟在茅九身边不怎么说话但是时刻黏糊着茅九的陆六,对方质问他们的声音也不大,正常人的音量,甚至是有些偏低的。
却不知为何,犹如雷霆万钧之力,压迫得他们不敢回话并心中愧疚不已。
原本以为有茅九撑着的那种侥幸心理和逃过一劫的放松此刻全都跑光,变成了紧张。
看他们两人犹如鹌鹑似的缩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张小道有些不忍,就开口:“他们也是为了救我……呃,当时我问到谁是害死它们的凶手导致它们情绪激动,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拍照吸引注意力,我可能就会被掐死——”
陆六也不满意张小道:“既然是这种危险情况,为什么不呼救?我和阿九都在门口站着,呼救一声很难吗?”
张小道愣住,连忙解释道:“呃,可是、不是说……我得保护他们两个……”
张小道的解释在陆六和茅九平静的目光下慢慢的消下去,直到心虚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几次都试图开口解释辩驳,却又莫名心虚说不出话来。然而他又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茅九叹气,对着刘长润和蔡钧明说:“你俩先休息,明天再过来找你们说说这事儿。小道,走吧。”
张小道跟在茅九和陆六后面,刘长润和蔡钧明想送他们离开校门口,被阻止了。
“不用了,就到这儿吧。你们也累了,也许明天还需要你们查资料,还是早些休息吧。”
到校门口的时候,陆六叫了辆车,等着送张小道回家。至于他和茅九,倒是自己有开一辆车。
茅九对仍百思不得其解的张小道说:“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的,如果通灵失败要怎么做吗?”
张小道点头。
茅九:“怎么做?”
张小道:“斩杀!”
茅九:“那么你以为斩杀是为了什么?”
张小道:“……杜绝鬼魂转变为厉鬼为祸他人。”
他回答得有些不自信,茅九说:“你说得没错。你也是属于‘他人’的一员,斩杀它们是为了杜绝它们变成厉鬼害人同时也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束手束脚,死的就是你。”
“你以为天师是执法者就没有危险?警察手里拿着枪,也会遇到厉害的罪犯。如果不能先发制人,必要时候将犯人击杀,死的就是自己。他们也是执法者,要面临的危险却比普通人更多也更大。天师也是如此,时刻将生命摆在第一位,无论你是还是无辜者的生命。如果有最好的办法能够解决那些东西并且抱住自己的性命,那么就必须选择最好的办法。小道,你要明白,我们是在跟鬼打交道。”
鬼是可怕的,没有理智情感的东西,不能以常人伦理和道德去约束它们。
茅九当初作为天师之前,上的第一课是斩邪除魔,心性正直和约束自我的品德课。成为天师之后的第一堂课,是被教导爱惜生命,无论是谁,都必须以活着为前提。
陆六叫的车来了,送走了张小道。然后扶着茅九上车,回家。
张小道坐在车里沉思,然后醒悟。
他想他能明白自己明明按照九哥的吩咐,保护刘长润和蔡钧明了为什么他还失望。茅九失望的是明明他和陆六就站在门外,只要他叫一声,他们就能立刻踢开门进来救他们。
然而他却只想着要通过茅九的试炼,画出根本无法驾驭的引雷部神符,导致自己神魂不定。如果不是茅九及时进来给他镇魂,恐怕现在三魂七魄都要丢掉一些,真正变成个傻子。
想到这种情况,张小道竟觉得后怕。
他开始感到后悔,如果在那种情况下,他无法控制引雷部神符,导致自己变成个傻子。没有将所有的吊死鬼收拾掉,那么很大可能性还会害死刘长润和蔡钧明。
明明有最好的解决方法,却因为意气用事和对自己的过度自信差点导致三人团灭。
怪不得九哥生气了。
张小道想着回去后给个电话或者短信道歉,不过想想不太诚意,再说了人回去还要休息,也不好打扰。便编辑了一条短信,表明自己知错的态度,明天再好好道歉反省自我。
直到车子开到余宵珲的小区,张小道才收到茅九的回复:没事儿,好好休息。
张小道下车搭电梯,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客厅里亮着盏小灯,进去一看发现余宵珲正坐客厅里看报表。听到他的开门声,余宵珲没抬头也没问什么,就是温和的说:“回来了?厨房里给你热着饭和菜,端出来吃吧。”
心里的暖流一股股的冒出,张小道期期艾艾的蹭到余宵珲身边:“哥,对不起。”
闻言,余宵珲抬头,目光温润:“怎么突然道歉?”
张小道:“就是觉得很打扰到你。”
余宵珲一笑,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张小道坐下。等人坐下之后,大掌往人头顶上一盖,使劲儿一揉,说:“什么打扰。这话我不爱听。你来了,这儿就变得热闹,像个家。我很开心。”
张小道抿唇,侧头说道:“我总觉得自己给哥添麻烦,我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连衣服也不会洗,还老是这么晚回来,让你等我。”
一开始来的时候,他心里是存着些傲气的。他是天师,拥有特殊的体质,是个天才,即使家里无法教习他。但他就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哪怕面上对家族里唯一一个会读书的大学生存着敬意。其实面对连鬼神都不信的余宵珲,他是有些高人一等的傲气,虽然后来真心接纳了余宵珲他也自觉自己不比他差。
但是接二连三遇到的事情打击了他的信心,在茅九的教导下,他发现自己连天师界中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接二连三的犯错,被教训。
他现在真正意识到自己以前的傲气有多可笑,傲气的最根本力量源于本身有能力,他连衣服都不会洗,凭什么傲气。
余宵珲好笑的看着张小道像只被淋了雨的小猫咪一样沮丧,说:“我也觉得自己给你添麻烦了。”
张小道抬头:“啊?”
余宵珲说:“上次我又是遇到蛊婴,又是中了虫蛊,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无数次。根本就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张小道连连摆手摇头:“才不是,也不是我解决了虫蛊……唉。”
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张小道跟平时懒散又有些小骄傲的张小道完全不同,不过余宵珲发现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觉得挺可爱的,都很喜欢。
余宵珲心随意动,掐着张小道的下巴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倾身覆上他的唇,辗转缠绵。过程中眼眸始终带笑,直视张小道。
张小道石化了。
余宵珲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傻了?”
张小道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滚到沙发另一端,紧紧环抱着膝盖瞪着余宵珲,声音有些颤抖:“哥、哥,你刚……刚刚是在安慰我?”
余宵珲想了想,“算是吧。”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张小道小心翼翼:“是……兄弟之间的……安慰吗?”
余宵珲笑而不语。
张小道吞咽着口水,僵硬的笑:“肯、肯定是啦。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呢……我、我回房了。再、再见。”
余宵珲叫住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刚刚的吻,讨厌吗?”
张小道:“……”
余宵珲失望:“讨厌啊。”
张小道冲动:“不讨厌!”
余宵珲眉开眼笑。
张小道抽抽脸皮,转身迅速跑回房,砰的一声甩上门,扑倒床上拉过被子把整个人都包起来。脑海里只有一行话飘过: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哥吻我了……吻我了……
余宵珲朗笑出声,同手同脚的张小道慌里慌张还要故作镇定的样子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