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六点到十二点,这里就恢复了原样。
茅九叹口气:“只能希望偷走刘玉兰尸体的时间不是在六点到十二点期间。”
然而事与愿违,当过了十二点,再度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刘玉兰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刘家的门是打开的,似乎怕尸臭味充塞了房间,就毫不在乎的打开门。刘家很穷,里屋除了一具棺材什么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挂在走廊上的衣服,阵阵的瘆人。而棺材里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茅九苦笑:“还真是巧了。”
发现尸体被藏在哪儿的时间偏偏是无法情景再现的时间,光靠两人,半点线索都没有。这栋鸽子楼,还有谁比周嫌更熟的?
他找不着,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茅九没等来陆六的回答,转头看他,发现他盯着一户人家的门口看。那户人家有钱,楼下开超市的,就租了两个房间,全都打通造成一个房间。
据说那男人乡下有个老婆,住这儿的是情妇和情妇的孩子。
房间的门口有三条大狗,有狼的血统,长相肖似狼,极凶。三条大狗有些懒洋洋的,一见两人立刻蹿起来,呲牙咧嘴。
可惜两人的气势太强,有些灵性的都懂得退避。再加上两人站得有些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所以三条狼狗只是呲牙以示威胁。
陆六淡淡的扫了一眼,挪回目光。茅九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回去睡吧。”
茅九一愣:“现在?”
“你当还早呢?”
“不去找刘玉兰的尸体?”
“有线索吗?找得到吗?”
没有线索。找不到。
“所以回去睡吧。估计这会儿,不会有什么动静了。”
说得也是。
茅九跟着陆六一块儿走了回去,在拐角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只在黑夜里仍旧盯着他们两人的大狗。
那三只狗,有血腥的味道。
第二天,警察来了。
没看到尸体,周嫌有些疯癫了。他昨天被打得有些狠,回去之后似乎又被虐待了一顿,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个疯子。
警察认为周嫌报假案,他是个疯子。
鸽子楼的居民说没有死人,也没有刘玉兰这个人。刘家人也说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整栋鸽子楼除四楼以外的人都保持缄默,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四楼所有的居民都说没有刘玉兰这个人,都说周嫌是个疯子,刘玉兰是他臆想出来的女人。
警察很生气,他们接到报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因为路段坏了,耽误了时间。连夜修好了路,没顾得上吃饭就赶过来,结果是假案,是个疯子。
可那就是个疯子。
他们能怎办?性质再严重还能对疯子怎么办?抓回去关起来?只能自认倒霉顺道教训了周家人,别让疯子出来闹事儿,管好点。
茅九极为愤怒,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没什么表情了。也没有了冲动,冷冷的看着。
他冷笑:“所有人都一致否决了刘玉兰的存在,全都帮着掩护凶手。”
陆六抿唇不说话,抽出根烟,点燃了。
楼道里只剩下周嫌一个人,没人理他。他求其他人把刘玉兰的尸体还给他,他不报警不追究了。没人理他。
那个开超市的老板脸上都是横肉,牵着手里的三条大狗。拍了拍周嫌的脸:“晚了。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和所有人作对?整不死你!”
超市老板放出手中的三条大狗,把周嫌追得屁股尿流,然后哈哈大笑。
茅九扫了一眼那三条凶猛的大狗,听到有人在奉承超市老板。抬眸看过去,是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就住在他们隔壁,那个大婶的男人。
中年男人恭敬的叫声哥,然后深谙超市老板的喜好猛夸三条大狗:“太威猛了哥,您怎么养的?唉,我家里老是遭贼,要是有这么条狗——就一条,早把偷儿咬死!哥,听说您养了这三条狗,超市就没遭偷。”
超市老板瞥了一眼中年男人,很受用这顿夸。他是心里明白的,中年男人家里穷,哪来的贼惦记。不过他就是受用。
“怎么养的?”
“哎!”
“吃人肉呗。”
中年男人表情僵了一下,当超市老板跟他开玩笑,不再说话了。
茅九心里猛地一跳,回头看了超市老板房间门口,那儿有个很大的脸盆,是三条大狗的碗。脸盆里头很干净,即使是满满的一盆,对于三条大狗来说都是不够吃的,所以舔得很干净。
连地上一点残渣都没有。
养过狗的都知道,狗吃饭时不太安静,常把饭碗里的东西弄洒出来。三条大狗一块儿争抢着吃,把饭碗倾翻了都有可能。
茅九脸上挂了笑,眼里一点笑意都没:“六哥,这老板的狗粮一定很好。狗吃得干干净净的,连洒地上的都能给舔干净了。”
陆六抽着烟,面无表情,同样是眼里一片冰冷。
“嗯。”
“超市老板养狗是防偷儿,狗应该栓在超市里呀。我记得前晚和昨天,这三条狗都没见过。”
“六哥?”
“别笑了。难看。”
茅九猛然冷下脸,怒目威严,不可侵犯,令人见之凛然。
大概所有的事情都能明白过来了,刘玉兰的尸体找到了。只需要等到天黑再见周嫌即可。
在黄昏降临的时候,两人站在五楼的栏杆上冷漠的看着四楼发生的一起屠杀事件。整个四楼的人没有反抗之力的,像是待宰的猪羊被杀害。
那些平时以局外人的身份三言两语害死了别人然后把罪推得一干二净,认为自己不过是说话又没有害人,是别人相信了的人,原来他们的命不过跟纸一样薄。
谁说口业无罪?
妄语两舌恶口,世间诸多恶意传言皆由口业而来。不过两三句诋毁人的话,再三传播就能成为杀死人的毒药猛虎。
曾有个故事这么说到,世间剧毒之物,不是蛇的毒牙,不是猛虎的凶口,不是蝎子的尾巴,而是人的舌头。
“有个传言,说是黄昏时刻是逢魔时刻。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看下面,浴血的周嫌可不正是魔。
陆六侧头看了看青年如玉清冷的侧脸,抬掌在他的头顶犹豫了会儿落到了肩膀,轻轻的拍了拍:“他们死后魂魄被困在这儿,如果周嫌放了他们。他们就会去投胎?”
“会。”茅九补充:“畜生道。”
任人作践,或为劳苦工具,或为扰人蚊虫,或为饱腹之物,鞭笞责骂、人人恨而诛之,宰杀于饭桌之上。以偿还业障。
“找到玉兰了吗?”
茅九和陆六回头,周嫌就站在他们身后,声音却变得清脆动听,没有生前听着的粗嘎。
似乎是看出了茅九的疑惑,周嫌摸着脖子不在乎的说:“小时候被几个大孩子往嘴里灌汽油和辣椒水,嗓子坏了。”
其实消化道也是坏了大半。周家人恨不得他死,哪会送他去医院洗胃。
茅九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周嫌问:“玉兰呢?”
“你应该是知道的。”
周嫌愣住:“什么?”
茅九指出:“你知道玉兰在哪。超市老板,大狗。你知道。”
周嫌沉下脸,鸽子楼已经恢复成破败阴森的鬼域,因为环境的缘故让周嫌看起来很阴森恐怖。
茅九和陆六冷漠的看着他,似乎完全不怕他暴走。
周嫌也没有暴走,沉默了很久之后轻飘飘的说:“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我的确知道。我知道玉兰在哪了。谢谢啊……”
鬼域开始坍塌,层层剥落。那些被困住的魂魄发出欣喜的欢呼,钻着鬼域破裂开的缝跑出去,大概到了这时候,他们也是不觉有错的。
茅九和陆六被送出了鬼域,不过一个眨眼间的功夫,他们就离开了鬼域。他们还是在四楼,站在了四楼的走廊上。
此时月光洒下来,银白色,显得温柔也有些无情。因为鬼域坍塌,没了阴灵也没了蚁蛊,阴寒之气便消失。虽然鸽子楼看上去还是很破败荒凉,但没有那样恐怖可怕。
陆六对茅九说:“走吧。”
茅九点点头,走了几步陡然拍着脑袋说道:“我把你的衣服和手帕落里头了!”
不止衣服手帕,还有压缩饼干和军用水壶。
别说,提起这些他就——
“饿了。”
陆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