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九:“陆先生,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他们现在就站在鸽子楼大门的前面,大门门口有扇掉漆的铁门,隐约能见是绿色的。大门关得很紧,但仔细看是没有锁的。
这扇铁门,一看就很脏。
陆修珏皱着眉头,长腿蠢蠢欲动。茅九赶紧上前一步,率先推开铁门,走了进去,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回头:“陆先生,里头黑,您跟着我吧。”
陆修珏没回应他,茅九觉得奇怪,看过去。只见陆修珏盯着他的手,眉头紧皱,眼里有着无言的嫌弃。
茅九无言,摊开手掌朝着他伸过去。后者反应迅速的躲开,神色不善的瞪着他。茅九笑了:“嫌脏?”
陆修珏没否认,茅九推开铁门的那手沾满了铁锈和蛛丝,黑黑的,很脏。他说:“别碰我。”
茅九禁不住挑高了眉,内心再次感叹,陆先生真是一个矜贵的小公主。
陆修珏叫住他,说:“手伸出来。”
茅九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把手伸了出来,摊开在他面前,同时摊开在月光之下。他发现自己的手确实脏得可以,只是这种情况下也没条件清洗。正在怔忪间,突觉手上被柔软的东西擦过。心里一惊,手就要往回缩。但刚有动作,手腕就被抓住。
“别动。”
茅九低头一看,发现陆修珏手里拿着块真丝手帕给他擦手,里里外外的,擦得很认真很仔细。抬眸,盯着面前的人看,人说灯下看美人,其实月下看美人效果更好。
陆六少长得好看,惨白的月光洒下来,柔化了他身上的距离感和高高在上的冷漠感,让这人,像从高台上跳了下来。一下子从遥不可及变成近在眼前,变成可以触碰,可以喜欢的人。
此时此刻,大约是月光的柔化作用,以及陆六少低头认真擦着茅九的手,温柔仿佛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这样的陆修珏,如他的名字,美玉温润,眉目如画。
“喂!醒了?别发呆。”
陆修珏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茅九眨眨眼,清醒了。低头看了看已经干净许多的手,禁不住笑:“谢谢您,陆先生。”
陆修珏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手帕扔给他,眉宇间掩不住的嫌恶:“你拿着吧。”
茅九明知故问:“怎么了?还好好的。”
“脏。”
说完,他就越过茅九往里头走,楼道很暗,他就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茅九接住那手帕,手帕是脏了许多,估计着陆修珏那洁癖也是绝对难以接受这手帕跟在他身上的。
不过,陆修珏嫌脏为什么不扔掉?算了,不想这些。
茅九有些喜滋滋的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里。等洗好了手帕有理由找人多聊几句,毕竟是个小公主,矜贵的毛病多,得让着。好歹他是在人家屋檐下借住,关系能融洽一些也好。
想着,他便往里头走。追上陆修珏的身影,还是一前一后的走着。这是鸽子楼,恨不得多分出房间,多点儿地做房间,所以那楼道是能建多窄就建多窄的。
楼道大约也就只能一个人通过,空间窄再加上格外安静,两人的脚步声即使放得很轻仍旧非常清晰。两人是一层层楼往上爬的,之前在外面看了,这鸽子楼有十几层高,两人没说话,就默默的爬着。各自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相互交融,无声的融化。
茅九在心里数着,一层楼梯大约是十个台阶,两层楼梯也就是从下一层楼到上一层楼总共需走二十阶台阶。从一楼走到现在已经74阶台阶了,再走几步,就到四楼了。
他没停,因为体质的缘故所以对阴冷脏物格外敏感,当然对方也会恐惧他的体质。不过因此有时候在对付鬼怪或肮脏邪术的时候,他反而能成为雷达般的存在。
从一楼到三楼,很安静,也很干净。但四楼,他就不清楚了。
茅九是因为体质对那些东西有所感应所以一路向前走,那陆修珏呢?他为什么一直向上走没想过停下来,没想过要每个房间的搜,一般来说普通人的确会有这种想法。
宁可费力用最蠢的方式去寻找,也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会寻找到目标的机会。但陆修珏却没有,他直奔上去,每到一层楼半点儿犹豫和停顿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掌握那个只尸猫行踪的手机在他手里,陆修珏根本不知道目标在哪儿。
茅九心中是疑惑的,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估计问了,陆修珏百分百不会说。
当最后一脚踏上四楼的时候,阴寒的死气顿时顺着脚底板往身体里直钻,冻了不到一秒,立刻被茅九体内的极阳之火扑杀得尖叫着逃跑。
茅九停顿了一下,看着四楼的楼道,楼道隐在黑暗中,像是扭曲着通往地狱似的。月光全部被隔绝在外面,一点儿都照不进来。
他有些迟疑,却发现陆修珏没有一丝停顿的继续走,此时已经走到了七八阶台阶,茅九叫住他。他回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不冷吗?”话刚问出口,茅九就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是个傻问题。那些阴邪的寒气,说白了其实就是邪气,能够驱除邪气的除了极阳的阳气,还有煞气。
陆修珏说:“现在是盛夏,夜晚只会闷热,不会冷。”
茅九摸摸鼻子,说:“我们在这儿停会儿吧。我觉得四楼有些问题。我们去看看——”
“你的手机拿出来。”
他的手机里有那只尸猫的行踪,拿出来一看就知道尸猫不在四楼。
茅九抿着唇无声的望着居高临下的陆修珏,有些倔强有些坚持。
陆修珏皱起眉头,他本以为茅九是个冷漠理智的人,谁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犯浑。那些不必要的善良也要分场合不是吗?
“茅九,你应该清晰的意识到很重要的一点,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窃金贼的线索,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知道他们驱使行尸的手法。”因为只有知道了驱使行尸的手法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人。千百年的传承和对驱使行尸术法的严格控制,现在只需要知道手法他们大约就能知道传承者。
但是——
“四楼有问题,我提议查看一下。”
“尸猫在上面的某一层楼,驱使尸体的那个女人也在上面。想要知道对方是哪个门派,比起抓住一只尸猫研究对方驱使行尸的手法还不如和对方交手,一旦交手,就更能快速的确定对方是哪个门派。也就好对付了。现在在四楼耽误时间,对方跑了怎么办?”
陆修珏一连串的话落下来,却居然没有半点儿恼怒的意思,全程冷静。冷静的陈述,冷静的分析,却更令人觉得可怕。那是一种距离感,横亘着天河一般的距离感,一下子把方才才拉进的距离再次拖得远远的,毫不留情。
茅九心里塞塞的,呼吸有点儿难受。他当是自己不开心,于是也冷了脸,说道:“陆先生,您若是不愿意在四楼停下,大可继续走上去。”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分开,您去找那个窃金贼,我留在四楼查一查。若是您需要我的手机追查对方的行踪,我可以给您。”
茅九一口一个‘您’,不像最开始略带讽刺的回怼,不像后来带有的尊敬和亲近,倒是含了冰块似的冷。
陆修珏发现他不喜欢这种冷,讨厌茅九一口一个‘您’。因此,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看着茅九的目光也带了些隐晦的失望,他冷冷的丢下一句:“随你。”
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茅九狠狠的皱着眉,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而后深呼吸,转身面对着一片阴寒的四楼。选择了和陆修珏背道而驰的路。
这两人的关系,方还有了点儿缓和的迹象,谁知这会儿又跌到了谷底去。
只是这会儿,两人心里愤怒之余,不免多了点儿极其淡的,似袅袅升起很快就淡化在空气中的轻烟,那般的失望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