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修泽收到秦汀芷传回的密信时, 正是第二天的下午。
这时候,南部莒洲的阳光正好, 毛驴红舸正将那些跳海的小妖们聚集起来, 把他们喷了个狗血淋头,垂头丧气,哭哭啼啼。
对于这一点, 倒不能说是这些小妖太过脆弱,因为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陆修泽在捞小妖的那天上午发出了密信,为何在陆修泽收到密信时的第二天下午,他们却还在海边?
——因为那头驴逮着小妖们数落了一天一夜。
陆修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咋看之下姿态高冷, 一身高人风范,实则在心里掐着时间, 默默倒数, 琢磨如果一刻钟后眼前这头驴还不停嘴,那就干脆把它揍到闭嘴。
于是,就在这样各种含义下的“危险”氛围中,陆修泽听到了自己怀中传书之盒的轻响。
陆修泽心中颇为惊讶, 因这传书之盒其实是陆修泽从某个上古仙人的洞府里机缘下得到的法器,虽然好用, 但却有着次数限制, 并且无法被解析和复制,更显珍贵。因此,这个宝盒虽然能够两端传书, 但秦汀芷却鲜有使用的时候,一般都是由陆修泽传书下令,秦汀芷默默执行。
可如今,秦汀芷却主动使用了这个盒子,这说明了什么?
陆修泽心中微沉,展开密信,眨眼便将密信所有的内容收入眼中。他微微沉吟,有些走神,但却在一个小妖好奇投来目光的下一刻,蓦然点燃指尖火焰,将密信瞬间化作灰烬,簌簌落下。
小妖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缩头缩脑地坐好,再不敢四处乱瞧,而陆修泽在此刻却无暇顾及其它,心中思绪颇为复杂。
说来惭愧,当陆修泽收到秦汀芷密信的第一时间,他心中所想的,竟并不是人间界与魔界再一次的拉锯战,而是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那位闻道宗宗主。
陆修泽曾经跟闻景反复猜测,试图明白那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君,究竟心中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但在最后,他们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那就是昼神。
可是……是不是……
是不是那位神君的目的,其实并非是昼神,而是天柱?
是不是他想做的,并非是引起大乱,颠覆此世规则,而是他早已看到魔族入侵的未来,因此身先士卒,宁可被世人误解,也要在天柱拒敌?
陆修泽的猜测不可自抑地向袒护回音的方向滑落,直到他暗自懊恼地拍了一下头,他才回过神来,否定了这个可能。
——为何要否定?
这十分简单,因为那位宗主对于这场魔族的入侵闭口不提,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在这个所有宗门高层都对世界歧点不再陌生的世界里,神君若真心想要抗击魔族的入侵,他可以有万种手段将魔族的动向披露出来而不会遭到怀疑,但他没有。
而对魔族最仇视的是妖族,对魔族入侵人间界最感到紧迫的也是妖族,所以神君若真想要对抗魔族,那么只要他将确凿的证据带到妖族面前,那么妖族只要稍有些自知之明,就一定会敞开大门,将神君和人族修士迎入——但神君依然没有这样做。
那神君除了增长人族的实力之外,还做了什么?
他庇佑了狐妖最大的敌人,并搜罗小妖,将他们统统扔进海中意图溺死……若说这是抗击魔族的手段之一,陆修泽是万不会相信的。
那么……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可是闻景啊……
陆修泽心中百感交集,怔立原地,许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微叹。
他拿出一张信纸,指尖灵力跃动,很快便在这特殊的信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决定,然后折好放入传书之盒,用力盖上。
“咔。”
木盒合上的声音并不大,但不远处正喋喋不休地数落小妖的红舸,却莫名一怔,心有所感,望了过来。
“我们该走了。”陆修泽淡淡道,“刻不容缓。”
红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