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
正是原本应当躺在床上的莫言时!
当看到莫言时的出现时, 不说他人,便是陆修泽也不由得诧异了几分, 毕竟陆修泽十分清楚, 莫言时的伤势之重,完全不可能让他在这短短的一个白昼的时间便能自己行走,即便临江为他耗费的丹药再如何稀少珍贵!
那么问题便出在这里:莫言时这样恐怖的恢复速度, 究竟因为他的体质难得、恢复速度快得常人难以望其项背,还是因为临江在为他救治时,还用了什么别的法门?
陆修泽的目光轻飘飘地向临江掠去,然而临江却也是老狐狸一个,没有在脸上露出半点端倪, 只是微微笑着,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着毫无参考价值的废话, 道:“师弟听到了?”
莫言时向临江微微点头, 而后转向莫言东,神色骤然变冷,再次重复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一切的一切,其实早有端倪预兆, 然而你认贼作父这么多年,任由愚蒙的忠诚蒙蔽了你的理智, 让你对所有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听而不闻……”
莫言时冷笑着说着,然而话未说完,便被莫言东打断, 语气生硬道:“在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之前,不要这么快就下了定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
“你能理解我的什么心情?!”莫言时骤然咆哮出声,瞪视着莫言东的眼睛里是刻骨的恨意,“像你这样无能无耻、认贼作父,洋洋自得的人,能理解我的什么?!”
莫言东神色越发难看,而莫言时也几乎恨不得立即将莫言东击毙当场,不过莫言东暂且不说,莫言时他却本就伤势未愈,如今这般激动模样,更是叫他伤上加伤,脚下一软,就要跪倒下去,但下一刻,临江便出现在莫言时的身旁,轻轻按在莫言时的肩上,灵气流动,好歹叫莫言时站稳了。
直到这时,一直看顾着莫言时的婢女才慌慌张张地从殿外跑来,瞧见这一幕时,几乎要吓晕过去,不过一个金丹修士硬是要走,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婢女看得住的,于是陆修泽也没怪罪她,只是挥挥手,便让她退下了。
一旁的小闻景和陆烬二人,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心态各异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兄弟倪墙,同室操戈。
他们同出一源,同样的血脉让他们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然而世事弄人,到了现在,原本应该是亲密的兄弟二人,注视着对方却宛若生死大敌,甚至互相都已经将对方置之死地一次……
陆烬忍不住在心中长长一叹,暗想道:都是兄弟,何至于此?
要从身世坎坷的程度上来说,在场的诸人,怕也只有陆修泽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然而不同于陆修泽因坎坷身世而炼就的无情无心,陆烬虽看似没心没肺,但却在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忍不住想要向上天乞求一个亲人。
如果他有能保护他的父母,又或是能与他相互扶持的兄弟姐妹,那么他又何必沦落至此,被那些叛逆者的后代们当作蛊虫来养大?而他若真的有了亲人,那么是不是不必受这么多年的辛酸苦楚?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陆烬才会对眼前的这一幕越发不解: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为什么……对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这样不屑一顾?
陆烬紧抿双唇,只怕自己话一出口就会变成呵斥,而那一头,小闻景却没有这么多顾虑,向莫言时直言道:“你只道他不理解你的心情,你又如何理解他的心情?对于生母之死,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悲惨难过,但你哥哥又何尝不难过?更何况如今你还说,当年致使你母亲死去的罪魁祸首,乃是他的师门!师门于弟子而言,如同自己的家,而师父更是与自己的父亲无二。你这般言论,就像是在告诉他,杀害他母亲的人,正是他的父亲——对于这样的言论,若莫言东真的一听便信了,那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之辈!”
闻景不是很高兴地皱眉,斜睨着莫言时,下了定论:“真正不理解别人的人,明明是你才对!”
莫言东看了小闻景一眼,又垂下眼来,一直紧握的双手终于放松了些,而莫言时却是怒气勃发,向小闻景狠狠瞪了一眼。
事实上,在莫言时前往焚天宫的这一个白日里,他虽是昏迷中,但对外界也是有所察觉的,比如说莫言时就知道,眼前的闻景和陆修泽二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否则对小闻景这样“出言不逊”的人,以莫言时睚眦必报的性子,必不会叫他好过!
然而如今,莫言时也只能将这口气吞下,恨声道:“你不是要真相吗?那我就告诉你!”
二十六年前,当神武峰的长老路过庄乡时,瞧见了正逞勇斗狠、小小年纪就敢跟几个成年的混混打得头破血流的莫言东。
放在常人眼中,小小年纪就打得人见了血的莫言东,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后长大了,若不能被差役抓走,那便是为恶一方的恶霸人物,然而神武峰的长老,却一眼看中了莫言东的勇猛和信念,于是这位长老拍板,将莫言东收入门下,带入神武峰。
那时候,莫言东的寡母听闻这个消息后,几乎要喜极而泣,毕竟所谓的神武峰、所谓的仙师,所谓的仙缘,哪怕对那些达官贵人而言,都是求而不得的东西,于是在寡母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和小弟莫言时艳羡的目光中,莫言东便随着神武峰的长老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