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样的真相早十年被他发现,那么这样的打击足以将他摧毁,但在十年后的现在,他却能勉力镇定下来,并由此想到了更多更多。
莫言时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当年那场大火是不是还有着他不知道的隐情?神武峰为何对村落的魔修不闻不问?那个致使他丧命的埋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心头升起,莫言东凝望着濒死的莫言时,终于伸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直视那双已经慢慢染上死亡颜色的双眼。
或许应当说,莫言时与莫言东二人果然不愧为兄弟,因莫言时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也没有表露出半点妥协和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只是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莫言东,嘶哑的声音说道:“怎么?还没想好要怎么杀了我吗?你觉得烧死怎么样?就像你们当年做的那样?”
莫言时话中恨意如同淬上了摧心断肠的毒,而莫言东却是猛地一顿,终于找到了——或者暂时找到了——一切的症结所在。
他深深看了莫言时一眼,种种猜测在心头闪过,下一刻,他便扛起莫言时,掉头就走,同时还没忘了带上一旁的四具傀儡。
莫言东深知,他与莫言时怕是陷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之中,在这样的阴谋之下,他们必须要先保全自身,徐徐图之,这才能为自己谋得破局的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身在局中的另一端的莫言时的性命便十分重要,而每一分能保全自身的力量,也应珍重,于是莫言东原本准备摧毁另外四具傀儡的打算也暂且按下,反而主动带上了它们,以应路上的难测变故。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莫言东生出莫大的警惕、想要带着莫言时和几具傀儡赶紧离开此地时,又是一声铃声在荒野响起,明明方听到时还在遥远的远处,但当莫言东脸色大变、循声望去时,那声音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众生皆苦,万物皆非,死者非死,生者未生……师弟呀师弟,我们皆非门虽然秉行着一切皆非的准则,但是被自己的傀儡反制,未免就太过无用了吧?”
那笑声缈缈,忽远忽近。
莫言东心知此人厉害,而这人也正是莫言东不得不顶着烈日跟动手的最大缘由,于是莫言东再不迟疑,手中的长柄铜铃一摇,那四具傀儡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而事实证明,莫言东的判断十分准确,因为就在傀儡挡在他身前的下一刻,一只血色的鸟儿便蓦然出现,向着傀儡狠狠啄下。
只此一下,那傀儡便痛吼连连,身上那只会被烈日灼伤的皮肉竟再度有了烧灼的痕迹,从被血鸟啄中的地方开始,慢慢融化。
莫言东心中更是惊惧,虽然早知此人厉害,是莫言时的师兄,傀儡无数,自身修为更是达到了元婴之境!但莫言东也万没有料到,只是一个照面,这极难炼制又有极大威力的铜尸,竟就被这皆非门的魔修给废了一个!
——他真的能以这傀儡之身,带着莫言时从逃出生天吗?
这一刻,莫言东难以自遏地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可莫言东知道,现在远不是丧气的时候,于是莫言东一咬牙,扭头就要同这人拼命。
但就是莫言东这一扭头的时间,一根苍白的指头抵在了他的眉心,瞬间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这犯上妄为的傀儡,是想要把我可爱的小师弟带去哪儿?”
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莫言东面前响起,然而莫言东明明与这人仅有一臂之遥,却偏偏就是瞧不清这人的面容。
莫言东知晓,即便同为元婴期,修士之间的修为也是有高有低,所以以莫言东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此人应是在元婴期浸yín 已久,一身修为高深难测,虽然世间从未传扬其名,但就算是神武峰的元婴期长老来了,只怕也难以在此人面前讨好!
到了这时,莫言东终于感到了绝望:明明离真相已近如此之近了,为何偏偏……
却听那人笑着,语调轻柔,却语意冰寒:“犯上之人,当杀!”
霎那间,风云色变,无尽黑雾狂涌化云,遮天蔽日,而在这旷野上,爆炸声不断响起,一声接一声,直到将这旷野上炸出一个巨大的盆地后,这才逐渐歇下。
按理来说,以莫言东此刻的修为,万没有与这样的爆炸抗衡的能力,更不可能在这样的爆炸下生还,然而这皆非门的元婴期魔修却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便向后纵跃,是如临大敌,即便爆炸结束也没有半点靠近的意思。
“谁?!”
当烟雾渐散,露出了里头影影绰绰的黑影时,这魔修厉声喝道。
烟雾里头的人漫不经心地一笑,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欲邀此二人去往焚天宫小住几天便是。”
魔修皱起眉来,心生忌惮,脑中种种思绪电转,一边思考着脱身之法,一边在嘴上应付道:“你莫非是拙道魔君座下?但即便是拙道魔君,也万没有插手他派弟子事务的道理,你——”
这魔修应是许久未曾入世,因此记忆中的焚天宫之主还是拙道魔君。不过那人也未曾计较这种小事,只是略带惊奇地笑着,打断道:“哦?原来你们也是讲道理的?那也好,你也不必走了。”
魔修一惊,又急又怒道:“你——”
那人道:“你便跟他们一块儿,去我的焚天宫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