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监院,乃是寺院总管,是日常管理寺院之人,据惠明法师所说,这监院法号戒苦,虽然面上笑呵呵的一派豪爽模样,但是胸有城府,心细如发,对当年的事颇有微词,对惠明法师的不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闻景要小心,万不可在这个监院面前暴露了惠明法师的真正身份。
“其实……暴露了也没什么……”惠明法师说到这里的时候,颇为气馁,十分沮丧,“大不了我跟师兄求饶救命就是了。”
“但这个真的是太丢脸了,所以小友啊,你万万不要辜负我的期盼啊!”
于是顶着惠明法师的期盼,闻景硬着头皮跟监院相互介绍两句,便客套了起来。
话没两句,法号为戒苦的监院就转入正题,道:“闻宗主说是要借道上山,然而山上只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建筑,不知闻宗主上山所谓何事?哦!当然,若是不方便透露,那便算了罢!”
戒苦大大咧咧地说着,就像真的是一个心无城府心直口快的人。
不过闻景在惠明法师再三强调之下,倒是不敢小觑此人,谨慎道:“此行上山,并没有什么别的缘由,只不过……”闻景叹息一声,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不瞒大师,在下身为宗主,总是要以身作则才是,然而在下体质与心法难合,元婴之后便难以寸进……前些时候,我心念一转,决定前往一个严苛之处磨砺自身,而这样的地方,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苍雪神山,于是这才厚着脸皮,借道上山。”
闻景倒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另有担忧。
明心寺在苍雪神山之下盘踞多年,上山下山之人每一个怕都是心中有数。然而他们循迹而来,却发现莲美人直登山顶——这说明什么?
要么,是莲美人伪装得太好,要么,是寺内出了内鬼!
于是出于谨慎之心,闻景这才隐瞒真相,胡诌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
戒苦虽远在苍雪神山,但也听闻过“择日宗宗主的体质竟是水灵质”之类的话,所以对这个理由倒也信了两分,不过……
戒苦向惠明法师伪装的猥琐小矮子一瞧,道:“敢问这位是……”
惠明法师伪装的小矮子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残缺的大黄牙,道:“海外来的,遇上了闻宗主啊,就想来跟宗主长长见识,毕竟苍雪神山老出名了,不过以前一直没敢来,现在有了闻宗主一起山上,喝,我就是走不动也不怕了啊,大师傅你说是吧!”
惠明法师说着,嘴巴向戒苦越凑越近,头发里胡子里嘴里的三重恶臭袭来,腥、涩、苦、咸,叫戒苦险些没厥倒过去。
戒苦脸抽搐得厉害,惠明法师则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脸笑呵呵的样子,嘴巴咧开,一口大黄牙在戒苦面前晃来晃去。
戒苦勉强收敛心神,对这个蹦跶的矮子视若无睹,只是用尖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一遍,直到看到惠明法师腰间有些模糊的青色玉佩,这才从记忆中搜出了一个“别具一格”的门派——点青派。
点青派,别看这个名字好听,事实上,在一些修真大派的人眼中,点青派门人与江湖上的丐帮弟子,可是没什么区别。点青派建于海岛之上,自己日常生活的一切都来自海上,这不算什么,有什么的是,他们对自身形象毫不打理,别说洗脸梳头,就算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洗过澡的人都比比皆是,一身恶臭袭人,也不怪点青派不受待见了。
戒苦自觉明白了惠明法师的身份,于是便不再虐待自己的眼睛,目光转向了闻景。
老实说,无论是闻景还是那个矮子,上山的理由对戒苦来说都有些牵强。
然而牵强也没有办法,苍雪神山又不是明心寺的,明心寺手再长,也管不了山顶——那可是苍雪神宫的道场!
了悟禅师明令明心寺中人不许上山,也是为了避嫌,可他不许明心寺人上山,又没说不许别人上山,而且闻景乃是正道五宗之一的宗主,就是论身份,也不是戒苦一个监院能拦下的,于是戒苦虽然心中生疑,但也只能为二人指明了道路。
在两人临走前,戒苦想了想,道:“不知闻宗主可否认识隐云宗傅长老之子傅远道?”
傅远道?那个在隐云宗遇袭时死了的少年英才?
闻景不知道戒苦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谨慎道:“虽见过面,但并不太熟悉……”
戒苦想想也是,毕竟一个是宗主,一个是长老的儿子,要说熟悉也不太可能,于是戒苦也只能让开路,笑道:“先是隐云宗命傅远道上山同方丈求医,要上山去摘取冰凝果,然后是闻宗主上山历练……说起来,我们明心寺好些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哈哈,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戒苦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隐蔽地仔细观察闻景的神色,试图看出些许不同寻常的端倪,然而闻景神色没有露出半点不对,只是微笑点头,似是有些赫然的模样,但事实上,闻景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傅远道?
傅远道也在山上?!
为何一个死人会遵循隐云宗之命,同玄心大师求医?!
一旁的惠明法师对傅远道此人并无印象,所以神色如常,但闻景却是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感觉。
——若傅远道是莲美人伪装倒还好,但若不是呢?
那……他会是谁?!
难道……
难道?
闻景心跳有些急促,指尖微微颤抖。
而与此同时,走入苍雪神宫深处的陆修泽蓦然按住长风的肩,身如利箭,向后急退,同时挥袖洒出大片阳炎。那阳炎一边向冰晶般的柱梁上攀沿,一边向远处蔓延,叫空气瞬间从冰冷化作炽烈,原本被冰封的物件也发出嗤嗤的声响,被阳炎灼烧得水汽与烟雾弥漫。
陆修泽厉声喝道:“谁躲在这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