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物后面,气氛凝结,一触即发。
戴着口罩的男人眉心一拧,左后和身后三个方向都有人走上来,将他包围,他抬头,看向站在自己正前方的人。
两秒后,男人一跃而起,手抓住建筑物上面的一块牌子,翻身跳进开着的那扇窗户,速度之快,已超越人类的极限太多。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去采取应付措施时,那人已经不见身影。
三个方向的西装男都感觉有只手勒着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提在半空,呼吸困难,可他们不敢挣扎,只能在生死边缘徘徊。
厉严把口袋里的一只手拿出来,扣动手里的黑色手枪,砰一声响后,西装男中的一人眉心中枪,倒地死亡。
在场的都瞪大眼睛,后背冒汗。
厉严收回枪,面无表情道,“人跑了,你们跟他一样。”
脚步声嘈杂,所有人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先是封锁大楼,逐一排查,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厉严靠着墙壁抽烟,他的烟身上有一小块深下去的颜色,之后是两块,三块,他抬起头,有一片白在空中打着旋儿的飘飞,下雪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特定的铃声,特定的人。
厉严夹着烟,“回家了?”
那头的陈又在电脑前投简历找工作,无聊的时候刷一波论坛,才知道外面下雪了,他就打电话给厉严,分享这个激动的消息,“早回了。”
“雪下的好大,厉先生您看见了没有?”
厉严弹一下烟身,一小撮烟灰跟着雪花一起落在他的脚边,“嗯。”
陈又说他想下午回去一趟,“我爸腿脚不好,下雪了没法走,万一不小心摔倒了,都没个人在身边,我不放心。”
厉严说好,“多待两天,陪陪你爸。”
陈又一愣,这话真不像是会从男人嘴里蹦出来的,别不是有什么事吧?他正要问,就听到男人说,“年前我会跟你爸见一面。”
他震惊的问,“这么快?”
“手头上的那件事快解决了。”厉严将烟塞进嘴里,吸上一口,再吐出一团烟雾,“出门多穿点衣服,戴上围巾和手套,如果你回去感冒发烧,下次我不会同意。”
陈又,“……”讲不讲道理啊卧槽,感冒发烧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个意思,我能管的了?
挂掉电话,陈又就把电脑关了,在卧室扫荡一通,背上背包出去。
管家在楼梯口垂手站着,“小陈先生。”
陈又看他,“管家,你送我?”
管家说是,“外面正在下雪,风很大,先生让我转告您,给您买的几顶帽子在衣橱第二个格子。”
陈又的嘴角一抽,默默的回去,从衣橱里扒出一顶灰色的帽子戴上,他有个毛病,吹风就头疼,半死不活的,怎么都没用,睡一觉才能好,但他是个爷们,不可能吹一点风就要死要活吧,所以每次都催眠自己忽略掉。
“管家,我把小金跟来福都带上吧。”
陈又边走边说,“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它们的用品。”
管家问,“那条小蛇也带?”
陈又认真的点头,“嗯,要一碗水端平,不能让它误会,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比来福低,不然的话,它的童年会不快乐。”
管家,“……只是一条蛇。”
陈又下楼梯,“你我,还有它们,都是动物,一样的。”
管家摇摇头,人类是高级物种,猫啊狗啊的,不可能跟人类相同,他倒是没有对这个观点发出过多的看法。
每个人都有一种独立的思维,组合成一个世界,别人强加不了。
雪下的不大,地上也没白,老天爷似是觉得无聊,才搞出了这么一场大型的魔术表演,雪花一旦挨到地面,就会消失不见。,让人无处可寻。
陈又坐在后座,怀里有只小黄狗,手指上有只小金蛇,感觉自己很富有,他一会儿摸摸狗头,一会儿摸摸蛇头,两边都不冷落。
说起来,他以前对蛇类真的没好感,小时候在河里见着水蛇,都吓的屁滚尿流,有一年的夏天,他在菜地边上撒尿,一泡尿尿完了,拽裤子的时候才发现草丛里有条火焰蛇,盘成一块大饼,蛇头就对着他的宝贝。
当时陈又吓的胆汁都要出来了,他后退着跑走,一直跑到家,连着几天还做噩梦,梦到蛇张开嘴巴,一口吃掉了他的宝贝,简直可怕。
陈又低头摸摸小金蛇,奇怪的很,只是见个照片,就想要,真见真身了,托手心里,看它依赖般地绕着自己的手指,那一刻,一点厌恶和恐惧都没有,反而很开心。
可能是颜值高吧,这么金灿灿的蛇,远看就是一根金条,尽看还是一根金条,喜欢也是情有可原。
管家问要不要买点东西。
陈又说,“去xx超市吧,那边离我的学校也近,我上宿舍看看。”
到了超市,陈又就把狗跟蛇放在车里,让管家照看着,他火速去给老爸买木耳之类的食材,还有醋,番茄酱。
管家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座椅上的一狗,一蛇,从体积看,狗明显占上风,可是,它对蛇有躲避的举动,怕。
甩甩尾巴,小黄狗嗖地跳下来,身子贴着车门,小金蛇圈成圈,脑袋随意着,金色的眼睛盯过去,从管家的角度看,确实有几分渗人。
蛇这种爬行动物,危险性比狗要高太多。
陈又买完需要的回车里,不到十五分钟又下车,去的宿舍,他在走廊就听到王耀的嚎叫声,可怜的,对方现在是宿舍唯一一只单身狗,应该值得鼓励,慰问。
王耀在打游戏,脸上的横肉都在抖,跟着他敲击方向盘的节奏一起跳动,最废方向盘的就是他了,为了,他把几个重要的技能对应的键位都滴蜡做了记号,摸上去会有不同的触感。
这钻研,坚持,肯努力的劲儿,要是用来追女朋友,不愁一个都没有。
陈又在桌上翻翻,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先带一部分回去,“老王,你工作定下来了没有?”
王耀在狂敲键盘,“卖化肥啊,我那是继承家业。”
陈又翻白眼,“别贫。”
把键盘往前一推,王耀挂了,他说自己可能会去h市,还说家里给他找了关系进电视台,他不想进也得进,怎么也要把找关系花的十几万给赚回来。
十几万?这么多?陈又咂嘴,现在找关系真费钱,不过能找,总比有钱,也无从下手的好,他是两样都没有,不对,他有,全都有。
“电视台不错的。”
“工资不高,是我舅搭的线,一个主任是他同学。”王耀瘫在椅子上,“你呢柚子?要正式进入演艺圈拍戏吗?当明星也好啊,等我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就指着电视里的帅哥,自豪的跟她们说,看,这是我的同学,好哥们,铁的。”
被王耀描述的画面逗乐,陈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叹口气,“演戏没那么好玩,一个镜头重复的拍,很没劲,而且,我爸的情况不稳定,我现在的状态是过一天,是一天,不敢想太远。”
他把两个袋子提手里,“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王耀叫住陈又,“听说任舞住院了,人已经没事了吧?”
陈又说,“还没醒。”
“不会吧,那老庞怎么……”王耀的脸抽搐,“他这会儿在游戏里呢,我看他的位置显示是在冰雪之国,一直在动,飞来飞去的,没准是在看雪景拍照。”
陈又跟他异口同声,“渣男。”
王耀把陈又送下楼,顺便买了西红柿鸡蛋面打包回宿舍,独身一人坚守宿舍那一亩八分地。
雪下个不停,却维持着现在的节奏,慢慢悠悠的,想明天一早起来,整个世界都白的人见它飘的那么慢,都急的要死。
到小区楼底下,陈又跟管家打了招呼进楼道里。
管家拿手机按号码汇报工作,“人已经送到了,是,明白。”
一进家门,陈又就热情的跟老爸介绍了自己的大弟弟来福,和小弟弟小金,希望大家和和气气的,不要搞事情。
陈卫东喜欢土狗,不喜欢蛇,直接就抱着来福回房间了,留下小金一条蛇,孤零零的在客厅冰冷的地砖上,它爬啊爬,爬到厨房,顺着少年的裤腿往上爬,停在他的肩膀上,支起上半身。
“你怎么到厨房来了?味儿大呢。”陈又扭头在小蛇的蛇头上亲一口,“那你别乱爬啊,很危险的。”
小蛇歪着头看少年,拿脑袋蹭蹭。
脖子上凉丝丝的,犹如贴上来一块冰,陈又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起一片,“穿衣服,必须要穿衣服,卧槽,你这冬天什么也不穿,太冰了,等着啊小金,我给你在网上找找,哎,不知道厉严在做什么……”
他腾出手给厉严打电话,那边提示不在服务区,过了会儿再打,还是同样的提示。
奇了怪了,跑哪儿去了……
一处地下室,厉严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指间明明灭灭,他抽一口烟,犀利的目光穿透烟雾,一寸寸扫在地上那人的身上。
男人的口罩被摘下来,露出一张轮廓清晰的脸庞,他的瞳孔上面有什么东西不知何时脱落,暴露出了原本的颜色,浅灰。
不是东方面孔,是混血,却又不像普通的混血,五官比例极其标准,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呢,近似是拿尺子仔仔细细的测量过,再记录数据,最后构造而成。
男人左边的额角有一块血污,几根发丝黏在上面,他的一条腿跟一条胳膊都中枪了,血流了一地。
厉严轻笑,“原来你们不一样啊。”
说着就将烟弹出去,鞋尖碾过,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去,抬起腿踩在男人的腿上,重重碾压那处伤口,“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男人闷哼,额角渗出丝丝薄汗。
厉严把脚拿开,下一秒就大力踢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浑身抽搐,“任舞是受你指使的,目标是我,对吗?”
男人的面部紧绷,地下室的每个角落都在他的瞳孔里,包括外面的十多个人。
厉严踩着男人的腿骨,一个人能靠一点气味,血液,就能让另一个人濒临死亡,这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却真实发生了,他有很多事尚未确定,但是已经确定一件事,任舞只有通过陈又,才能伤到他。
陈又的存在,就像是一条线路。
任舞的一点血,差点要了他的命,那半个多月,他几经生死,最终还是活了过来。
皮鞋的鞋底滴滴答答的,血往下滴,厉严半眯眼眸,他一个并不知道那晚做了什么,只不过是感到愤怒,就进入一种奇妙的空间,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数据,仿佛是个领域。
任舞不是常人,还有面前这位。
也许,他也在内。
厉严的耐心全无,他把脚从男人的腿骨上拿开,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面走去,地上留下一串血色的鞋印。
地下室响起拳脚踢打皮肉的声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名西装男朝地上碎了一口,满头大汗地出去说,“先生,人昏迷过去了。”
厉严抬手,西装男退着离开。
三天后,厉严再去地下室,腥臭味弥漫在这逼仄的空间,令人作呕,地上的男人浑身是血,好似是谁给他从头到脚泼了几瓶红墨水。
“这几天我想了想,你们或许是一个组织。”
厉严脱下皮手套,淡声说,“任舞是一个实验品,而你,是她的掌控者。”
他蹲下来,拍拍男人的脸,“我说的,对吗?”
男人垂着眼帘,额前碎发一缕缕的搭下来,凝着血液,一切都因为飘散的血腥味而模糊不清,包括面上的神情。
厉严提起一个名字,“陈又……”
男人的眼脸动了一下,很轻微,却没逃过厉严的视线,看来少年在这件事里面,并不只是一条线那么简单。
“你认识陈又。”
男人无动于衷,不再有一丝变化。
厉严的心情似乎是好起来,他坐到椅子上,不快不慢的说,“还是不说一个字?那我只好换一种方法了。”
不多时,两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员进来,给男人注射进去一种药物。
厉严看腕表,“五分钟。”
时间分秒流逝,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一到,男人的面部就浮现挣扎之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侵蚀他的大脑,他从口中蹦出两个字,“任务……”
“任舞?”
厉严投过去的视线如刀,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他再次进入那种空间。
就在这时,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浅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光,所有声音消失,他失去了知觉。
厉严皱眉,满脸的阴霾,有史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东西,要是能杀掉,早在当天就不会留活口。
那mt02是刚从德国弄回来的药物,一旦被注射进体内,就会在五分钟后主动撕开内心最角落的一块地方,再强的意志力都是泡沫。
可用在地上那人的身上,效果很不理想,只提了一个名字。
厉严周身气息阴沉,“再给他注射一针。”
一名白大褂说,“厉先生,普通人一周后才能进行第二次注射。”
厉严说,“一小时。”
白大褂急忙说道,“可是那么做,承载体轻则精神紊乱,重则自残而亡……”
他后面的话被一道冰寒的目光给压回肚子里,不敢再有异议。
一小时后,一名西装男慌慌张张的去见厉严,说是地下室里的人不见了。
厉严撩起眼皮。
西装男吞咽唾沫,战战兢兢,“我,我们都在门外守着,一步都没有离开,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不对不对,他不可能逃的出去,就一个门,连窗户都没有。”
厉严的嗓音冰冷,“凭空消失?”
西装男的腿肚子发抖,“应,应该是。”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那人不止是胳膊上有枪伤,腿上也有,已经严重发炎,腐烂,全身更是被打过多次,几天滴水未进,注射过那种东西,别说跑了,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快死的人还能在关闭的地方搞出花样?大变活人吗?骗鬼的吧!
厉严将茶杯扣在桌面上,“去找。”
西装男一秒也没有多待,脚步飞快的出去。
某城区,男人边走边咳嗽,他忽然停下来,在只有自己一人的巷子里说,“干什么?笑话还没看够?”
虚空出现一行字【老四,这个世界的所有数据都连着你的大脑,你竟然还会被抓。】司斯祀皮笑肉不笑,“要不你来试试,看能不能躲开km的入侵。”
【别,我可不想跟那东西有什么接触。】
司斯祀靠着墙壁闭上眼睛,胳膊和腿上的两颗子弹从血肉里出来,血淋淋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他喘口气,“shit!”
【主系统调动数据,把你弄出来,说明上面理解你的失败,不会怪罪你的,这次也许会给你多开几个权限。】司斯祀嗤笑,是怕再耽搁下去,他的数据被厉严携带的km病毒纂改吧,故意过三天才有行动,还不是某些人假公济私,想整他。
km进化太快,他都不敢随意发出声音,以免给对方发现入口,侵入他的数据库。
“权限无所谓,奖金能照常发给我就不错了。”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已经为了你那个可爱的宿主违反规则,让他带走任务世界的东西,这趟的目的是将功补过,销毁km,你在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都被主系统监督着,千万别做蠢事,否则回去不好交差。】司斯祀抓起额前的发丝,沾了一手的血,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一张纸巾,嫌弃的大力擦了擦,“没事就滚。”
【你这火气还是憋着吧,这苦差是你自找的,对了,最新一款软件坏了,km又能威胁到主程序,上面还在召开紧急回忆,估计会气的吐血。】【你还有一小时十分钟就能回来,无聊就自己拍手玩。】【软件坏了,就卸载吧。】
司斯祀没给回应,他在原地歇息了会儿,去了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不到一小时,厉严接到电话,眉头霎时间就皱了起来,他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大衣,阔步走出大门。
路边的空地上站着俩人,一个钳制着另一个,气氛却古怪的没有多少紧张感。
陈又的心情非常糟糕,他在家烧的菜都是低盐的,嘴巴淡出鸟,想着出门买包辣条度过漫漫长夜,就碰到一个陌生男人,还被勒住当人质。
你说搞不搞笑?简直可以算是年度十大笑话之首。
陈又笑不出来,妈逼的,这年头买辣条也有这么大的风险,他的嘴巴被捂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跟风声来了个二重奏。
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身后的人靠近了些,陈又痒的打冷颤,他心想,劫财还是劫色,都该做点什么吧,就这么捂着他的嘴巴算什么事啊?
难道是碰到变态了?就喜欢捂人的嘴巴玩儿?
陈又的耳边响起声音,“我松手,你不叫喊,答应就点头。”
他立刻就小鸡啄米的点头,答应答应,我肯定答应,怎么都比闷死好。
嘴巴的手撤走,陈又一口气还没喘,就又被一只手掌捂住了,“……”哎哟卧槽,耍猴呢?
几个年轻男女从前面跑过来,似乎是在夜跑,速度也就比步走快一点儿,他们一边跑还一边谈笑,没注意到空地上的两个身影。
陈又唔唔,人都走了,这下子能把手松开了吧,老子保证不大喊大叫。
他骂骂咧咧,妈的,叫破喉咙都没有啊,那几人之后,周围别说夜猫了,连只死鸟都没有。
呼吸不再受阻,恢复顺畅,陈又大口大口吸气,下一秒就倒抽一口凉气,为什么呢,后面那陌生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个手电筒,光是蓝色的,正对着自己的脸,故意把头垂下头,眼睛睁的很大,眼眶里是两个浅灰色的瞳孔,不光如此,还伸出一大截舌头,活脱脱是吊死鬼那样儿。
他不经意的一看,可不就吓到了吗?
操!陈又想哭,哥们你这么变态,还这么幼稚,我该那你如何是好?嗯?
他一寻思,这人八成是脑子有病,在吃着药呢,家里没看住,偷偷跑出来的,还是配合着演一下吧,毕竟对方把他杀了,法院也不一定会怎么着。
于是陈又就酝酿情绪,发出颤抖的声音,“我是个好人,冤有头债有主,不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