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邮件的内容是迟来的道歉和问候,问她好不好。
她不好,她糟糕透了。
姜美人瞪着电脑屏幕,下一刻就把电脑砸向地面。
多年前,姜美人跟几个朋友登山,途中结识另外一行人,大家相谈甚欢,就一起上路。
在山顶,姜美人跟一个英国男人发生关系,没有任何措施,那时候她年轻,刚好对方又让自己着迷,她在山上度过了疯狂的几天几夜。
下山的时候,他们遭遇当地人的恐吓,要求买一些东西,还要交出身上的值钱物品。
最后发生冲突,打斗。
那是一个有着愉快的开头,以惊恐收尾的旅行,也是姜美人的最后一次旅行。
当时有人受伤,有人流血,姜美人也不例外,她被那个英国男人拉着往山下跑,彼此身上都有血。
他们成功脱险,发疯的亲吻,拥抱,做爱,比每一次都要激烈。
回忆到了这里,姜美人的指尖开始颤抖,她低着头,身子也在轻微的抖动。
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那个英国人之后被查出有艾滋,他懦弱,逃避,一直没有联系她,死前才从她以前的同事那里拿到她的联系方式,给她写了那么一封邮件。
向她忏悔,想要得到她的原谅,好进入天堂。
一个月后,姜美人被同事拉着去献了血。
她不敢想,自己的血被输入哪个病人的体内。
更不敢想,当年的单良用的血有没有可能就是她的。
对方或许早就查到了?
报应,都是报应。
昨晚姜美人把自己泡在放满冷水的浴缸里面,那种刺骨的冰凉让想起来了很多事。
有一年,她做完手术回住处,已经是凌晨了,街上没什么人。
她遇到几个酒鬼,差点被qj,是有个少年出来,阻止了事情的发生。
姜美人很害怕,她跑了,回家洗澡睡觉,没报警,也没管少年的死活。
直到昨晚,她才把那些画面拼凑完整,那个少年就是单良。
当年她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也是单良。
想杀了她,却一直没有动手,把她的命捏在手里。
思绪骤然回笼,像一个急刹车,刺激着姜美人的神经末梢,她把烟掐灭,又去点燃一根。
这次她说起了今天的目的,也是难以启齿的一句话。
“阎书,对不起。”
旁边的阎书长腿交叠,不语。
姜美人抽着烟,嗓子堵着,鼻子也堵着,她哽咽,“真的很对不起……”
那天她的手臂受伤,是阎书用手给她按的,当时阎书的手心有道细小的口子。
还有更早的一次,有个心脏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家属来闹事,一群人上来就打。
那个手术不是阎书主刀的,是他底下一个医生,可他出于职业,必须站出来解决。
当时他的后背被划了一道伤口,是由同样受伤的她做了应急处理。
那时候谁会去注意血液里是否有病毒,会不会传染。
为什么会这样?姜美人从昨晚到现在,无数次的问自己,问老天爷。
她错了,这跟别人没有关系。
“对不起。”
姜美人来来回回的重复着,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人如果感染,也早就错过了打阻隔针的时机。
她现在只能祈祷上苍,别害了不相干的人。
过去没有那么做,她很后悔,否则也不会跟单良有扯不掉的瓜葛。
姜美人哭着说,“阎书,你过几周再去疾控中心做一次检查吧。
她顿了顿,“带上陈又。”
阎书终于开口,“人各有命。”
姜美人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去,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烟雾散去,露出她痛苦的神情,此时多了许多惊愕。
阎书漠然。
姜美人呆愣了好一会儿,嘴里都是苦味,这人连恨都不给她。
“这个,能不能让你帮我交给陈又?”
阎书看了眼递过来的纸袋子,手在口袋里没拿出来,“什么?”
姜美人说,“是我的所有财产,还有一封信。”没说信是给谁的。
阎书的眉头动动,接了。
姜美人把指间燃到一半的烟掐掉,整个人都好像是轻松了很多,她挎上包,踩着细高跟鞋走出公园。
两天后,一则新闻出现在网上。
陈又在蹲厕所刷快报,刷的正无聊,把娱乐翻来翻去,不停刷更新,实在是没别的可看了就去看本市报道,结果冷不丁看到新闻,他措手不及,瞪了几秒后惊吓的大喊大叫,“阎书,你快过来——”
客厅的阎书放下拖把去卫生间门口,“掉马桶里了?”
陈又急急忙忙,“不是,你进来啊,我给你……”
阎书出声打断,“不进,我嫌臭。”
陈又,“……”
卧槽,话都不让老子说完,他匆匆擦了屁股出去,“出事了。”
阎书倚着门,动动鼻子,转身就走。
后背的衣服被抓,他没回头,“上阳台散味儿去,什么时候不臭了,我们再聊。”
“我跟说你出事了!”
陈又绕到阎书面前,面色凝重把手机给他看。
阎书的目光淡淡扫过屏幕,上面是个新闻,还附带了两张照片。
他面无表情,似乎是在预料之中。
屏幕上的那两张照片一张是证件照,女孩子年轻漂亮,一张是身上盖着白布,露出一张脸的尸体。
那脸跟证件照上是一样的,却不再鲜活,只有死白。
姜美人死了,是自杀。
她用了最简单的方式解脱,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