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儿,阎书跟心理医生简单的交流过后,就单独被留了下来。
白旭在外头的沙发上坐着,他边等边喝咖啡, 寻思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阎书会不会配合,能配合到什么程度, 心理医生又能不能发觉到一些东西。
想到那天晚上在阎书公寓的一幕,白旭端着马克杯的手就顿了顿, 他回去后翻阅了很多资料,都没有一个案例是符合阎书那种情况的,给他的感觉很怪异。
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的方面。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格分裂, 白旭有足够多的经验, 也有很大的信心可以引导阎书,让他那些分离的人格之间能够从互相排仇视变的友好,和主人格也能保持一种相对的距离, 甚至慢慢去相容。
怕就怕另有玄机。
白旭把一杯咖啡喝完,助理就过来去给他再泡了一杯,第二杯喝到一半,门里传出动静,疑似是椅子倒地的声响,他豁然起身去敲门,“王医生?阎书?”
门从里面打开,王医生脸色骇然的跑出来,对着白旭说,“你、你、你那个朋友晕倒了。”
白旭的表情一变,推开王医生进去,他蹲下来,喊着地上的人,“阎书?”
没有回应。
白旭的语气很不好,“怎么回事?”
王医生喘两口气,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给他催眠的时候,他的意识一直在激烈挣扎,攻击性特别强。”
用攻击性这个词来形容已经是含蓄客气了,王医生一触碰这个阎书的内心世界,就被围攻,以可怕的速度被驱赶,抹灭,他的精神遭到反噬,差点就被反催眠了。
不管这个阎书身上有什么秘密,王医生都觉得不是自己能够参透的,未免惹到祸端,他不会再接诊第二次。
白旭皱眉,“那王医生你有看到什么吗?”
“几个光点,几个来着……”
王医生想了想说,“六个,对对,就是六个!”
然后呢?白旭问道,“王医生,你把话说的清楚些,那光点代表着什么意思?”
王医生不好意思的讪笑,“我想再仔细看看,他就晕倒了。”
所以这一趟跑的,就只知道六个光点?白旭的脸黑漆漆的,他伸手去拉地上的阎书,人个头高,体重不轻,拉不动,“搭把手。”
王医生过去帮忙,跟白旭一起将阎书搀扶着出去,送到他上班的医院去了。
今天周末,医院值班的医生不多,院长一个电话,几个主任就丢下手上的事,从不同的场合赶了过来,匆匆穿上白大褂去了病房。
阎书的心跳,脉搏,体温,血压等各方面的检查数据都是正常的,可他就是不醒。
这很奇怪。
一旁的姜美人从嘴里蹦出来一句,“主任的意识也许是清醒着的。”
院长让两个医生去试,发现没有反应,他背着手到病床边看看,“让那个谁,男科的陈又又来一下。”
几人懵逼,陈又又谁啊?
姜美人说,“院长,那人是男科的,他来了能有什么用?”
语毕,病房里的几个医生神情都有些微妙。
他们明白,对姜美人而言,现在的状况就是我爱的人他是个同,而且已经有了伴儿。
输给一个男的,那比输给一个同性,还要接受不能。
白旭单手插兜,目光在说话的冷眼女人身上扫了一圈,他眯了眯眼,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不是医院。
气氛有点僵。
院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姜美人,“有没有用,等人来了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阎主任的身体。”
姜美人没再说话了。
其中一个医生说,“院长,您说的是阎主任那相好的吗?他好像叫陈又。”
院长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贫,赶紧去叫人!”
那医生立刻就给二楼护士站打电话,“院长,阎主任相好的今天不坐班,休息。”
院长又瞪他。
那医生苦哈哈的出去搞陈又的联系方式去了,让你嘴快,给自己找事,少说一句会死啊?!
陈又在公寓大扫除,他把卧室的床单被套全拆下来,先把对着床头的那一部分打了肥皂搓了搓才丢洗衣机里面,按上按钮,完了又站到飘窗上面,把两侧木质小架子上的一些漂亮贝壳擦擦。
谁能想到主任还有一颗少女心呢。
飘窗上有好多个小娃娃,正好堆放在拐角里面,被窗帘遮挡,陈又不拉窗帘都发现不了,那些娃娃大部分都是泰迪熊,以粉色为主,他躺在娃娃上面,感觉好好。
咦,陈又发现了两只小狗玩具,都是棕黄色的,一大一小,他扑上去把两只全部抱在怀里,拿脸蹭着滚了一圈,又滚一圈,就轻轻拽着其中一只的尾巴哼唱,“波斯猫眯着它的双眼,波斯猫惦着它的脚尖,波斯猫守着它的爱恋,一转眼,却又看不见,看不见!”
幸亏那只小黄狗玩具听不见,也听不懂,不然它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好了好了,你去跟你的兄弟一块儿玩去吧。”
陈又把那只被自己拽了尾巴的小狗放回队伍里,就去翻周围几个小柜子,阎书长的过分美丽,肯定从小到大都有很多妹子喜欢,会不会藏着什么幸运星啊,他那时候上学,女生老喜欢搞那玩意儿了,拿玻璃瓶装着送给喜欢的男生,送上祝愿,送上幸运。
哎,青春真美好啊。
陈又死皮赖脸的抓着青春的尾巴,感慨着把几个柜子的抽屉翻了个遍,就一张纸,上面还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难道要在涂什么东西才会显示出来?”
他看谍战片里传递情报都是那么搞的。
琢磨琢磨,陈又还是选择找系统,虽然没有金手指,但对方勉强可以是一根金毛,拽一拽拉一拉,长度还是可以的,“这纸上面有字吗?是不是隐藏了?我要怎么看到呢?”
系统说,“照着我说的做。”
陈又瞬间进入状态,“我已经准备好啦。”
系统说,“你找一个地方躺着。”
陈又左后看看,干脆就躺在泰迪熊堆里,“我躺好啦。”
系统说,“现在我数到三,你就把眼睛闭上。”
陈又说,“你等等,我屁股痒。”
他抓了抓说可以了。
系统数到三,陈又闭上眼睛,等下一步,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的眼睛刷地睁开,“操,你是想让我做白日梦吧?搞半天是想告诉我,白纸上有字是我在做梦?”
系统说,“智障,你变了。”
陈又,“……”
他才不会告诉系统,那是因为自己好像在梦里发生过类似被耍的情形,好熟悉,所以才会反应过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他怎么越来越有种似曾相识,雾里看花,花里看雾的感觉呢?这个世界很有问题,有大问题。
系统说,“我能听到你心里的话。”
陈又气冲冲的咒骂,“要不要脸啊,个人隐私这种东西是很重要的知不知道?我告诉你,你这是违法行为,往轻里说,是要被唾弃的,往重里说,你要赔偿我,还要跟我道歉。”
系统说,“那真是对不起。”
陈又撇嘴,一点诚意都没有,这系统有特殊的能把他气死的本事。
系统说,“赔偿你七支菊花灵吧。”
陈又看到凭空出现在他腿上的十支药膏,小小的,一支顶多用一次,外面全是多个颜色的小菊花,“你给我冻疮膏干什么,我家书书有特别棒的,你这个一看就是小门脸搞出来的,我怕用了烂爪子,拿走拿走,我不要。”
系统说,“谁家的冻疮膏会搞小菊花图标?”
陈又说,“你家的啊。”
系统,“……”
“你看看药膏,有字,不懂的喊我要说明。”
陈又把一支药膏拿到眼跟前,瞅的眼睛都成斗鸡眼了,是有几个字,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他看清楚了以后,吓的把药膏丢出去。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呢?太邪恶了。
看到介绍里面有防裂那两个字,还在头一个,他真的以为是冻疮膏,人稍微纯洁点都不行。
陈又猛地打了个哆嗦,屁股君就跟着他颤了一下嘴巴,完了完了完了,以系统的尿性,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他这鬼东西,还是一次就给七支。
七这个数字,莫名的让他恐慌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陈又把药膏全部塞进泰迪熊里面,他把飘窗的灰尘擦掉,就去拖地,搞搞几个房间的墙角,再上卫生间放了一桶温水,提着去客厅擦洗。
天冷了嘛,保护双手,人人有责啊。
公寓有两三百米左右,一个人住,大,两个人住,还是大,卫生搞起来很累,陈又忙完以后就成一条死狗了,他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架着,决定一会儿给阎书打电话,要一点奖励。
想吃水果布丁蛋糕了。
陈又舔舔嘴巴,他用脚把角落里的毯子一勾,手拽着盖在身上,打算先睡会儿补补能量。
系统忽然来了一句很突兀,很操蛋的话,“祷告吧。”
陈又还来不及搞明白系统提那一句口头禅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之后,陈又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他惊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我马上去医院。”
不到三点,离一天的最后一个高峰期还有一段距离,路上不堵车,陈又坐在出租车里,还是急成个傻逼,他担心阎书,好像不全是把对方当成任务目标,只想着对方有事,任务进度就会完蛋。
看来是真真的喜欢上了啊。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陈又望着车窗外极速倒退的高楼大厦,人群,觉得很不真实,在梦里的感觉。
司机的声音响起,“要开进去吗?”
陈又回神,发现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他说不用了,就在这里停吧,“多少钱?”
医生说,“五十二。”
陈又心里慌,出门也没拿钱包,他把外套和裤子的口袋都翻了,算上五毛的硬币,一共才二十四块五,差一半还多。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心想大概是什么亲人发生了意外吧,“小兄弟,你别急,是不是身上的钱带的不够啊?”
陈又急的都快哭了,“大叔,你把你的微信号告诉我,我加一下,在微信上转给你吧。”
司机说算了,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
那怎么行啊,陈又硬是跟司机要了微信号,把钱转了过去,大家都不容易,几十块钱也是钱啊,他道了谢就往医院跑。
司机摇摇头,这年头,人贪便宜的有,不贪的也有。
陈又跑进一楼,前台的两个护士就朝他看过来,随后是挂号处,大家伙刷刷刷的把视线移到同一个方向,跟着匆忙的身影上扶梯,直到再也看不着。
走廊那里,给陈又打电话的那个医生抓着手机来回踱步,看到陈又就小跑着上去说,“陈医生,你可算是来了,快跟我进去,院长在等着呢。”
陈又的气息很喘,胸口大幅度起伏,都入冬了,他却感到有一股冷意往自己的毛孔里钻,“阎书,阎主任他怎么样?”
那个医生边走边用三言两语把检查结果透露了,“现在还没醒。”
陈又拿手背擦擦眼睛,“没皮外伤吧?”
“没有的。”那医生说,“哦对了,阎主任是他的一个老同学送到医院来的,人也在病房呢,还没离开,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
现在医院上下,连清洁阿姨都知道男科的陈医生是心外阎主任的相好,不管大家是什么态度,俩人都好着呢,一起下班不说,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还很丧心病狂的往外丢狗粮,他们不吃白不吃。
所以那医生觉得,陈又就是阎主任的家属,比任何人都有权利知道一切。
陈又推门进去,看到病床上的男人,忍了一路的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在地上砸成几瓣,他不想哭的,多丢人啊,院长在内的好几个同事看着呢,这要是传出去,又要收到一大堆白眼加轻蔑。
但是陈又控制不住,心理好难受。
看到青年哭,院长他们都很惊讶,这是真的用情了吧,人还没怎么样就这么伤心了。
院长指着陈又,让他去看看阎书。
陈又吸吸鼻子走到床前,望着紧闭双眼的男人,他哽咽着说,“阎书?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
男人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谁都没说话,就姜美人发出声音,还带着嘲讽的意味,“人陷入深度昏迷,要是说一两句话就能醒,那还要这些仪器做什么?”
陈又把嘴巴一抿,真讨厌!
他不想在男人生病的时候跟谁吵,就当做姜美人是放了个臭屁。
姜美人见陈又没受刺激,倒是有几分意外,她又说,“陈医生,你别抓阎主任的手,他现在……”
院长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姜美人,“行了!”
姜美人僵了僵,被几个同事看着,很难堪,她偏过头,没给任何回应。
几个医生前后出去,病房就剩下院长,白旭,还有陈又,清静多了,空气都干净不少。
院长对陈又说,“你留下来照顾阎主任。”
陈又说好,“院长,他会醒过来吧?”
院长说,“阎主任年年做全身检查,健健康康的没毛病,肯定会醒,搞不好我们正说着话,他就醒了。”
陈又盯着男人,在心里唉声叹气,怎么了嘛,出门前跟他亲了好长时间,也搞了一次,半路上还发短信跟他么么么来着,突然就昏迷不醒,他真的完全不能接受。
想到了什么,陈又就去看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的白旭,他听到阎书接电话,还偷偷去看了手机,第一个已接来电就是这人,今天这事,十有八九跟对方脱不了干系。
被青年愤怒的瞪着,白旭摸摸鼻子,他冤,可是这锅还只能背着。
过了会儿,院长交代几句就走了,周末原本是在家陪老婆孩子的,急急忙忙过来,现在得回去了。
白旭看看老同学,再看看老同学得男朋友,“陈医生,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这边我可以照看,我下午没什么事要忙的。”
陈又不领情,“不用。”
白旭清清嗓子,很温和的说,“是这样,陈医生,有几句话我觉得还是跟你说明白点比较好,阎书成现在这样,不是我希望的,我今天是陪他去看心理医生的,他在做检查的途中……”
“看心理医生?”
陈又揪住几个字,声音都变了,“阎书跟我说,他是去看一个病人。”
白旭,“……”看什么病人,明明是自己去看病。
陈又气的牙痒痒,忍着把床上的男人揪起来的冲动,好你个阎书,我俩才谈恋爱多久啊,你就敢跟我撒谎了,这要是到了七年之痒,你还不得把皮抓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