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面走声音就越清楚, 味道却越来越难闻, 吕昀皱眉看着那间上了锁的屋子, 又看向一旁的茅厕,柳树村村民家中的厕所并不是他们用习惯的冲水厕所而是茅坑,哪怕他们住的是所谓的新盖好的房子, 也不过是茅坑用砖头围了起来。
而这家的条件明显没有那么好, 茅坑不过是用几块木板挡着, 木板中间还有很大的空隙,那味道一言难尽。
声音传出的房间和茅房几乎是挨着的, 吕昀发现唐明远开锁的手是抖着的,刚准备上前就看见唐明远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又镇定了下来, 门锁很快就被打开了, 唐明远并没有踹门进去,这门很不结实, 连房子都不结识,他害怕不小心伤到里面的人,所以直接把锁扔到一边, 打开了门。
哪怕是白天, 屋中也很阴暗潮湿, 房间的面积不大,墙角摆放着一张木板床,上面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可是又脏又破的, 屋中有一个很小的窗户,那下面是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一个老人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腰板挺直,可以看出他已经尽量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了,只是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哪怕有人进来他都没有看过来,而是盯着那个小窗户念叨着,唐明远发现他已经从《灵光赋》背到了《禁针穴歌》。
唐明远站在门口,有一瞬间都不敢进去,他闭了闭眼睛,可是屋中的情景却清清楚楚印在脑中,离床较远的角落放着一个塑料桶,那个桶上面盖着一个板子,而另一边放着个水缸,桌子上摆着几个干巴巴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而那位可能是师伯的老人脚上绑着跟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在被钉在墙上。
深吸一口气,本来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刺鼻的味道,让唐明远忍不住有些想吐,更难闻的他不是没有闻到过,可是此时却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感觉。
“石门针灸应需忌,女子终身孕不成。外有云门并鸠尾,缺……”
唐明远睁开眼,强迫自己先在屋子中间转了一圈,甚至不顾吕昀的阻止,掀开了墙角的桶,里面是大小便味道很刺鼻的很,唐明远重新把板子盖上,又去看了水缸,水缸里的水几乎见底了,屋中也没有烧水的东西,恐怕一年四季这个人都是喝缸中的水。
走到床边伸手按了按被褥,上面感觉油腻腻的,里面的棉花颜色都变了,而且很薄很硬,最后唐明远才走到了老人面前,他的眼睛满是血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后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而老人也没有再背那些东西,而是看着唐明远,他的眼神清明根本不像是痴傻了,“您、你认识唐山和程柏吗?”
这话一出,老人的神色变了,整个脸都扭曲了一样,老人很瘦皮包骨头的瘦,这样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恶鬼一样,“你是谁?”声音带着一种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和乞求。
唐明远握紧拳头,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师父是唐山,我叫唐明远。”他的牙齿都颤抖着,嘴张合了几次才能勉强把话说清楚,“我是来找我师伯傅弦的。”
“小山和小程还好吗?”老人并没有说自己是不是傅弦,只是问道,“我离开了多久了?”
唐明远抿了抿唇,“我师父不在了,师叔在京城过得很好。”
老人愣住了,可能因为许久没有表情的缘故,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不在了吗?他走的痛苦吗?”
吕昀在唐明远和老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到外面守着了,而另外的人在村中寻找有没有漏网之鱼。
唐明远跪在地上,正在帮老人把脚上铁链的锁打开,“不痛苦,师父走的很安稳,也没有受什么罪,在睡梦中走的。”
老人根本没有在意,唐明远把铁链扔在一旁的行为,只是说道,“是吗?那就好。”
那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唐明远看着师伯脚上的伤,那一片的皮肤被铁链弄的伤痕累累,而且绑着铁链的脚踝比正常人的脚踝要细很多。
唐明远说道,“师伯,我带你离开。”说着半蹲到老人面前,“吕哥来扶一把。”
吕昀在门口应了一声进来,老人没有反抗,让人扶着趴在了唐明远的身上,他的头发被人修剪过,有些长却不会太过,快到门口的时候,唐明远停下脚步,问道,“眼罩有吗?”
“没带。”吕昀直接脱掉上衣,说道,“师伯您先遮下眼睛。”
唐明远不知道师伯多久没有出过屋子,外面会不会太亮伤了他的眼睛。
老人没有拒绝,吕昀小心翼翼给老人遮上,看着老人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恨,唐明远年纪轻轻医术就这么厉害了,程老也是国手,那么老人是程老的师兄是唐明远的师伯,医术那得多厉害,这都是活着的瑰宝啊瑰宝!而且就算是个普通老人,也不能这样对待啊。
“这个村子的祠堂的香炉……”老人像是知道出了门,手不自觉伸直抓了抓,“是师门丢失的药炉。”
唐明远说道,“我知道,师伯是追着这个药炉来的?”
老人嗯了一声,像是难得和人交流,说道,“我查到了药炉的消息。”他准备拿着药炉然后回师门的,告诉师父他错了,是他较真了,不管师门到底是怎么传承下来的,都是他的师门他的家,告诉小山,他不是不要他了,他们说过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就到了这个村子,正好有家人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