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我便感觉有人在我身边动了一动。我本就睡得极浅,旁人一碰到我,我就蓦然睁眼,还没看清谁人,便往里头缩了缩。
我定睛一看,就见徐燕卿已经清醒,看来也有一时了。只是,那双瞧着我眼里有着莫名其妙的愠色,接着他便不发一声,扭头掀开床幔大步走下床。
他起得狠了,又是宿醉,难免有些不稳。我这时也已起身,下意识地想去搀扶他,徐燕卿却丝毫不领情,将我的手甩去。
我也只听到他咬牙说了一声:“滚。”
不多时,银屏就走了进来,道:“二少爷,老爷传您到前堂。”她们便伺候徐燕卿洗漱换衫,直至他匆匆跨出这间屋子,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之后,碧玉便告诉我:“今早老爷大发雷霆,原来昨夜二少爷和秦氏的公子,在教司坊里大打出手,听说,是为了个女子……”她撇撇嘴,有些不忿道,“二少爷这大半个月来,想是住在她那一头了。少君不见老爷今早有多生气,说,二少爷身为御史,反被人参了一本,好在那秦氏公子没什么大碍,现在罚二少爷在宗庙里反省一日,接下来的一月里,除了御史台和徐府,哪儿都不能去。”
“你消息可真灵通。”碧落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
碧玉讷讷道:“现在阖府上下,有谁不知道这事儿。”
后来方知,碧玉所言不差。
一转眼,徐燕卿被罚的事情就传遍了徐府上下。原先徐尚书是想把人关在宗庙里十日,还是谢氏舍不得儿子,出言恳求。谢夫人素来讲究规矩,对谁都是冷艳的面色,难得一番软言软语,徐尚书也只好作罢。可一个月里,除了去衙门和回府,哪里都去不得,也相当于是禁足了。
故此,徐燕卿就被关在徐府宗庙里一日一夜。
他出来之后,也确实未跨出徐府半步,连着两日来却有不少人前来拜访,除了一些青年才俊之外,也不乏一些王公贵族。想来,徐燕卿这人脾气虽犟,人脉也是极广,听下人嘴碎说,他和秦氏公子斗殴的事情被圣上得知之后,也不过是罚俸半年,并没有实质的惩罚,可见圣宠正隆。
我想,徐燕卿贵为天之骄子,又是大名鼎鼎的才子,加之长得那副尊容,确实极易讨人欢心,任谁都会不由偏袒他三分。
来客多了,这足禁是不禁,也没什么意义。
二房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多小,至少从那一日徐燕卿回来后,我就没再见到他一面。现在,这二房里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少君在他们此处是形同路人。谢氏虽不如正房夫人那样,传我去问话,也遣了一个婢子过来,说是嘘寒问暖,其实也是为了从旁敲击,提醒提醒我。
我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块墨砚。无论是陈色还是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正是谢氏那一日赠给我的徽州墨家承制的那一块。徐燕卿擅弄文舞墨,听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明算、炼器方面也颇有心得,现在这个御史的职务,说来也算半个闲职,毕竟是官家子弟,母家又如日中天,日后的仕途想是要比徐尚书还要来得广。
无论出身、相貌还是能力,按理说,徐燕卿都无可挑剔,毋怪他是这京中无数小娘子心中魂梦牵引之人。我这又想到他那一夜的醉言醉语,大抵是将我误认为哪个红颜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