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崇虚,符邺吞噬了为师和释尊,你若是杀了他,为师便也彻底消失了。为师怎能让你像刚刚哭的那般伤心。”
云隙眼角滚出一滴眼泪,浑身颤抖,怔怔望着那张脸,心如刀绞。
符邺笑着伸出手,丝丝缕缕的瘴气不断缠上云隙的全身,浓浓黑雾遮来,慢慢掩住云隙的衣袍角,接着如利爪般爬上他的腰,肩膀……
“云隙!”天边轰鸣一声,雷雨兜头浇灌下来,雨声似千军万马践踏而来。
大雨漂泊,剑影如鬼魅在昏天暗地中泛着凌凌寒光,牧单抬鞭朝符邺身后抽去,在他回手攻击时迎着恶咒袭来。
牧单闷声一哼,咽下喉中的腥味,抓住云隙的手臂,将他一路带出阴兵的包围,身后的方尺寒带着二十多位天兵抱剑替二妖截下符邺。
“撤退!”牧单大喊。
雷声轰鸣,青西海的灰白的天空撕开无数道裂口,海水翻滚,阴兵大军越来越多,大战来的猝不及防,一而再再而三错过杀掉符邺的机会,此时再留下去已是枉费体力。
牧单一声令下,方尺寒带领天兵边撤边杀,挡下数万阴兵大军的扑杀,一路从青西海中退离开来。
等他们离开青西海,才发现三十三重天被阴冷夹杂着咒怨之气的瘴气遮盖,挡住日月星辉,天地之间一片混混吞吞莽莽漠漠,犹如初开之际,悉数昏暗。
青瀛捂着伤口说,“没想到符邺除了丑些臭些傻些蠢些没见识些,还是有点本事。”
寒舟淡淡注视着他。
青瀛朝他眨眼。
寒舟别过头,瘦削的脸上有几分泛红。
这鸟看起来咋咋呼呼,倒是格外开朗的很,再险恶的时候落在他嘴里都好似云淡风轻一抹……鸟毛。
青瀛用翅膀尖上柔软的细羽戳他,“别发呆了,那只丑鬼要追上来了!”
寒舟,“……”
“先回择将山。”牧单低头看了眼浑浑噩噩的云隙,将蜗打横抱起,带兵一路撤退到了择将山。
凡界一派山雨欲来之景,浓浓的云雾遮挡日光,飞沙走石,草木枯萎,阴风嚎啕,戚戚哀哀,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躲在房中瑟瑟发抖。
丞相站在太学庙前,张望远处倾了墨似的天幕。
“大人还会再上天吗?”下人裹紧身上的衣袍,望着迎风而站,衣袖翻滚的丞相。
丞相瞥他一眼,从怀中摸了摸。
下人期待的望着他的法器。
丞相摸出油饼的一角塞进嘴里,“上天做什么,和太阳肩并肩吗。”
下人更加期待,“可以吗?”
丞相,“……”
那必须不可以。
丞相胡须一翘一翘,望着方圆百里内重重压在天幕的黑雾,吃完手中的饼,说,“去下令,连夜着急国内法师道士聚集王城。”
“您这是……”
“驱鬼。”
择将山中,方尺寒将天兵数目清点一番,去向云隙回报,刚走到营帐边就被不远处的青瀛招手拦下了。
营帐中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云隙眼睛发红,快速道,“你早就知道竹筐精就是师父!”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乖别哭了。”牧单去抱他,被云隙侧身躲过。
云隙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师父和释尊出事了,是符邺干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怎么能不告诉他,就这样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倒在他怀里,就这样从此消失,就这样再也不会叫着他的名字笑着和他说话了。
他下不去手,根本下不去手杀了那样的符邺。
云隙唇瓣颤抖,眼底猩红,他怔怔望着牧单,猝然流泪,靠着桌角滑坐在地上抱着自己,以手掩面,指尖颤抖。
他慢慢说着,每说一个字,心口便仿佛淌出一滴血,“单~儿~,我~好~想~他~”
牧单心疼的蹲下将他抱住。
云隙推开他,“出去,让我自己待会儿。”
“不出。”牧单按住他的脑袋,在他额头深深一吻,“我陪着你。”
云隙抽了抽鼻子,眸中露出些哀求。
牧单心里一抽,用拇指抹掉他的眼泪,“好。”
他起身走到营帐边,扭头望着瘦小的一团,强压下将他抱进怀里的冲动,目光在云隙腕上的墨海玉珠轻轻扫过。
见牧单出来,方尺寒问了云隙的情况,将天君的旨意传达给牧单。
凡界恶鬼大出,天君已派出四千天兵下凡捕捉恶鬼,另派两千给牧单要求他们封锁青西海,将阴兵大军彻底围困在此,同时令四将神兽助其一臂,救出妖族,斩杀符邺,渡过逆修罗日。
“方将军下去安排吧。”
方尺寒接令离开,看了眼藏在角落的青瀛。
青瀛走出来,同牧单一起蹲在地上,“我进去安慰小隙儿。”
牧单拦住他,低声道,“我上次交给你的符咒可还在?”
“在的,不必担心。”
听他肯定回答,牧单点点头,蹲在营帐都东侧鲜有人来的一片平地上,平地外攘着浩渺的云海,丝丝缕缕的黑烟一点点试图渗透进来。
“你在做什么?”
牧单刚欲张口,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捂住胸口压抑着咳嗽,咽下喉咙腥血。
“你受伤……”,牧单嘘了一声,打断青瀛的话,拎过袖子捂唇闷闷咳了几声,“无碍。”他摊开手,修长的手指抚过一片土地,指尖泛着淡淡青色涟漪。
青瀛鼻尖嗅到一股清浅的酒香味,惊讶的望着牧单手下绽放的大片大片碧青色小花,花朵似烛灯盏,柳叶似的五片细长叶儿含着一捧净白的花蕊。
花盏迎风轻轻摆动,从里面荡出一层层酒香似的雨露。
牧单脸色有些发白,“这是千碧醉。”
青瀛疑惑。
牧单挥袖将青色小花隐于薄雾之中,转过头凝视青瀛,“若用上贪生咒,将这片花也交给云隙。”
青瀛看着他。
牧单勾唇淡笑,眸中似一滩静谧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