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去睡。”牧单将手上新作的大氅抖开披在云隙肩头, “织锦娘娘那里有些麻烦, 我一时回来晚了。”
云隙瞧着新作的大氅, 青色绸子上用暗色绣线绣了大片花海,仔细瞧两眼, 还能瞧见一只蜗牛正趴在一朵大花瓣子上挥舞触角和他对视。
“我画的样图, 喜欢吗, 等染儿和小吞破壳, 你们仨穿一样的,领你们去万象街逛集市。”牧单笑道。
谁家的妻儿长得这般俊, 看一眼说不定当然都要送了嫁妆下了聘礼。
云隙跟着乐, 向牧单说起青西海的异样, 莫名生出的咒怨之气笼罩在海面, 虽然现在不知有何影响, 但总是起一身鸡皮疙瘩也颇嫌恶,寒舟已经留在那里对其试图净化消除。
“咒怨之气?”青瀛端着雕花红木盘走进来, 上面放了两碗金丝蜜枣熬奶浆和几碟酸辣小咸菜, “从哪里来的?”
云隙摇头,猜测可能是前些日子天兵从青西海抓住的那几只恶鬼带来的。
青瀛撑着腮帮子吃咸菜, 叹气, “他要留在那里多久?”
云隙看着他,觉得青瀛问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青瀛干咳几声,正襟危坐道,“毕竟是我徒儿, 为师理应关心的。”
提起师父,云隙有几分落寞,径自搅着奶浆不说话了。
牧单握了握他的手指。
是夜,月色当空。
云隙翻个身将脸埋进牧单怀中,顺手把被窝里的二蛋子朝臂弯中抱了抱,嘟囔几声。
牧单轻拍他后背,将蜗哄的又睡熟后起身穿衣出了门。
渊源宫外长阶上方尺寒拎着手里的鬼,“快去通报云公子。”
青瀛衣衫不整靠在门栏上打哈欠,伸手抓了抓头发。
哦,这就快去。
他踢拉着布鞋慢腾腾转身。
“出了什么事?”牧单迎面走过来。
方尺寒知晓牧单的身份,对妖神也算是仰慕许久,便将手里的鬼丢了过去,“军营里的七十多个鬼将都是这副模样。”
牧单借月光看去。
那只鬼被绳索紧紧捆着,眼睛猩红,浑身散发着明显的咒怨之气,脸上惨白狰狞,唇角带着几缕鲜红刺目的血丝。两只手枯皱,指甲细长滴着血滴。
吼——
“它咬了天兵?牧单问。”
被一只鬼在自己的地盘咬伤了是有点丢人,原先苍涟留下来的七十多个鬼将是为了帮助云隙对抗符邺,择将山上属于天界地盘,这群鬼初来驾到被云隙安排在军营,除了夜里总是忍不住哭嚎外与天兵从未有过矛盾。
甚至里头较为开朗的鬼还和天兵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往常都没关系,今夜勾肩搭背时这只鬼突然发疯攻击天兵,如丧失意识的恶鬼朝天兵撕咬,接着择将山的军营中那七十多只鬼仿佛一夕之间化成厉鬼向人索命。
方尺寒道,“既然是鬼,就皆有化成厉鬼恶鬼的可能,如今那些鬼暂时被控制住了,方某知晓这些鬼将是云公子好友的鬼,想问一问如今该怎么处置的好。”
“符~咒~可~有~用~?”云隙的声音冒出来。
牧单转头,一只蜗牛趴在他肩头张开软软的小嘴打了个哈欠。
牧单,“……”
“有。”方尺寒说。
云隙派人教习天兵的黄迢符咒沾身可使厉鬼化成黑血,自从魂消魄散,但现在这鬼不是熟鬼吗。
云隙伸长触角,“我~们~去~看~看~?”
牧单无奈,“既然都出来了,就去吧。”
方尺寒在前头带路。
青瀛看着他们离开,找来仙童,打算问一问他要的新池子可有开工了没。
路上云隙化成人形和牧单牵着手。
“给你的。”
一串东西戴到了云隙的腕上,温凉的贴着肌肤。墨海玉珠在月光的映衬下氤着流云似的雾丝。
“那日去青西海时找到的。”牧单说,“这是你我的定亲之物,也是重新相遇的可能,你拿着,就像将我握在了手里般,永远都逃不出你的手心。”
云隙眨眨眼,握住珠子,脸一点点发红。
走在前面的方尺寒搓了搓满身的鸡皮疙瘩,加快了脚步。
咦!
牧单,“……”
远远就能听见风声从山间刮过,呼啸不断。
牧单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卯时了,按理来说天应当快亮了。”
但现在却天色昏沉,不见星月。
“辰~戌~神~君~睡~过~了~?”
牧单亲昵的点点他的鼻尖,“他是掌管时辰的仙子,可不是你。”
方尺寒,“……”
正经事还能不能办了!
军营里阴寒刺骨,一道细长的线上贴了不少的黄迢符咒,线围成个圈,里面皆是披头散发狰狞成厉鬼了的鬼将。
“想要控制鬼很难,否则符邺也不至于需要用招魂盏。既能成鬼,魄子里总会带着咒怨之气。”牧单说。
云隙点头,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天~还~没~亮~”
渊源宫里,青瀛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招来仙童随口问了时辰,“你去看看,辰戌神君是不是睡过头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天还没亮。”
仙童领命下去。
青瀛在床上睁着眼,毫无睡意。
半晌后他自言自语说着,本上仙才不是忍不住了,就是随便转转,进了自己的温泉池子,打开了青西海的入口。
扑棱。
军营外的天兵捉到了一只绸缎化成的青鸟,那鸟见到云隙走出营帐立刻激动的扑棱起翅膀,青瀛的声音从鸟喙中发出来,“寒舟找不到了!云隙,钦封的封印裂了!!”
青西海的浪潮比先前更大了,狂风骤雨拍打在身上,自水中卷出十丈多高的水龙,在海面肆意猖狂。
海水被劈成两端,海底红光大放,地动山摇。
巨大的重明鸟扑在钦封的封印上,羽翼之下倾泄出无数刺目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