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隙对于皇帝的顺从甚是赞赏的瞥了一眼,皇帝被这一眼瞥的心尖尖发痒,他慢吞吞说清了自己的情况,身上沾了焚蟃的虫子,需要好好洗个澡,又因为在火中待的时间过长,蜗牛有些干涸,需要喂上许多水才好,再加上他这十来天从青西海到王宫的奔波,饿了许久,若是能被喂上些沾了蓝田蜜的珍贵花瓣才最为舒坦。
皇帝一一记下,又有些莫名的疑惑,还未问出,便听云隙说,他刚刚被萤虫给吓着了,可能需要化成小蜗牛在壳中养上一段时日,而刚刚那些事若是让身为蜗牛的他亲力亲为,那蜗很有可能在还未洗干净身子前便渴死在路上了。
因为动作慢个子小,所以不能自己去洗去喝去吃,这理由十分充分,而对于皇帝而言,听着云隙这番话,脑中忽的勾勒出一溜他细心养护他那小蜗牛的场景,便满心欢喜应下了。
本来就是他的小蜗牛,他自是会悉心照料的。
约定一旦做下,纵然说话慢,但动作丝毫不慢的云隙立刻捏出咒术,呼唤来土地精,在它的配合之下蓦地从似锦苑潮湿的黑泥土中钻了出来。
皇帝只觉得腰后被什么轻轻一推,身子猛地舒张开来,面上落了一派冰凉秋雨,回过神后便已然站在似锦苑遍地浅蓝的星辉草中。
听见动静,似锦苑的侍卫冲了过来,皇帝一把捧住脚边玉白的小壳朝殿外飞奔,身后跟着一长溜禁卫军,边奔边听皇帝下达命令,传令林子鞍抓捕到犯人后速速回宫,丝毫不得耽误,让左丞相到德辛殿内将待批奏折取走,一日后呈交上来,交待完前面这些事,皇帝高声喊了句,于述,将温泉殿取水,备上三春水和菩叶青,令宫女到似锦苑中摘去盛开的花卉,传上膳宫送金丝蜜到温泉殿内,最后一道旨令刻不容缓,立刻去办!!!
莫名出现的皇帝陛下带动了一群莫名着急的禁卫军,风风火火各自领旨赶去了,于述接到旨令那会儿正站在紫裕宫外心急如焚,忽听陛下无碍,并且朝这边紧急赶来,他来不及细想究竟是林子鞍的消息错了,还是怎么着了,就被侍卫架去了温泉殿准备皇帝要的一切事宜。
外面再怎么紧急吵闹,蜗牛小壳里一派宁静安详,没有了总要担心被踩到痒痒肉的小蜗牛舒服的在壳里换了个几个姿势,怜爱的用触角蹭蹭小壳壁,舒服的睡着了。
因为太过于眷恋自己独处的小壳,云隙睡的快如闪电,脑中刚想到一事,来没来得及思考,便呼的长吁口气睡沉了。
大火燃了一夜,被烧毁的娑罗庙只留下遍眼焦土,巨大的娑罗佛覆着厚重的焦炭倒在地上,佛身破碎,只余下一双似怒似悲的佛眼望着天空。
清晨秋雨潇潇,阿团浑身湿透,茫然的望着娑罗佛的眼,心寒至极,想到余卓临走前的淡漠,他这才发现,从夜月萧声入耳起,所有的接近都是故意的。
怪不得他不怕妖,怪不得他对他这般的好。阿团脸上被雨浇透,细瘦的肩膀瑟瑟发抖,他捂住眼,蹲在地上。
他可以不恨余卓欺骗他,可他恨自己太天真,连累了公子。
阿团化成巴掌大的小刺猬,扭头望了眼不复存在的娑罗庙,从神识中传出一道决,送入云隙手中。
对不起公子,他太蠢了,什么也做不好,他不能留在他身边了,对不起。
阿团用小爪擦擦黑豆小眼淌出来的眼泪,落寞离开了。
温泉殿内雾气缭绕,花香四溢,于述站在殿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入,忍着趴上殿门窥视的冲动,揣着手站在殿前柱子边,明面上很是镇静。
皇帝只着单衣坐在殿中的池子中,池子台琉璃碧绿的壁砖上放着一只上好小壳,壳下是平口小碟,碟子中盛着煮沸又晾凉的三春水,小蜗牛懒洋洋的眯着眼,耷拉着触角趴在菩叶青上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啃着叶子吃。
皇帝持着细白软毫沾了些水擦洗蜗牛的壳,从净白的小壳擦到蜗牛软软的小身子上,云隙便含着叶片儿无声的咧着小嘴直笑,一边笑一边扬起身子,让他的白毫能擦洗到他身上的角角落落。
唔,好~痒~呐~
皇帝仔细清洗着小蜗牛,指腹下的冰凉让他有些怔忪,他迟疑的小声对着白玉小壳唤道,“云公子?”
这个小蜗牛真的是那个翩翩公子吗?皇帝直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生怕是他做的一场离奇的梦。
云隙正舒服的享受搓澡,没时间搭理他,只听皇帝自言自语道,“定然是孤傻了,云公子怎么会是小蜗牛……”
小蜗牛啃了下皇帝的手指尖,将声音慢慢送进他耳中,“干~嘛~?”
皇帝的眼瞪大,云隙探着两根触角无辜和他对视,过了会,云隙弯着触角摆成了个圆形,朝皇帝比划,你~那~眼,瞪~得~这~么~大~
皇帝噗的笑了出来,未掩住的右眸漆黑如墨,笑起来璨若星辰,小蜗牛歪着触角看的有些呆。
这人……其实也挺好看的。
“咳咳。”皇帝用梨木小勺涂桃粉花瓣,然后一片一片送进云隙口中,“我真的……太高兴了。”
哦~~~云隙懒洋洋的就着他的手啃花瓣,一边啃一边又昏昏欲睡起来。
皇帝眼中含着几分释怀和暖意,想着这只透白的小蜗牛,那位俊美非凡的小妖都是他的,钻了他的茶盅,吃了他的食物,睡了他的琉璃盅,就是他的了。
云隙吃饱喝足,趴在皇帝手心,陪他泡在雾气氤氲水波涟漪的温泉中,想着该怎么说起冤魂釜这件劳心劳力的事,怎么捋顺这道关系时,云隙忽的在神识中抓住一丝熟悉的决,看过之后顿时就恼了。
阿~团~,你~这~个~蠢~刺~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