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在洪州任职通判, 已有两年。春时, 家中来信,告知秦嫣娘要解除婚约, 赵启谟满口答应。老赵夫妇对赵启谟的婚事十分牵挂, 让赵启谟三年任期满, 便回京去成亲,不能再耽误。赵启谟知道早晚瞒不住, 待三年期满, 他便如实和家人说。
婚约解除,赵启谟书信告知李果, 果子当年说了, 等婚约解除, 他就去找启谟。这两年,赵启谟十分想念李果。他知道李果在当海商,每年都有好几个月人在海外,而不在刺桐。
收到家书不久, 在越州任职司理参军的秦仲平突然前来拜访。那是个黄昏, 赵启谟从官廨返回住所, 差役跟他禀报越州司理求见。赵启谟连忙进屋,见到端坐在厅中,朝他微微一笑的秦仲平。
两人宦游异乡,往时虽有书信往来,但已有两年未曾逢面。
“仲平,你什么时候前来洪州?”
越州离洪州路途遥远, 秦仲平有官职在身,不可能擅自离职,大抵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刚抵达,我要回京丁忧(给父母守孝),早些日子,后母去世。”
秦仲平说得无奈,他得回家守孝三年。
虽然这位后母,待他和阿嫣十分刻薄,然而也是他母亲。
赵启谟这么一听,也才知道为何先前阿嫣会解除婚约,逼迫她的那个人死了。以秦仲平的宽仁,往后家产,必然会分阿嫣一份,无论她出嫁与否。
“子希,阿嫣之事,多亏你帮忙。”
秦仲平道谢,他此次来洪州是顺道路过,正好来看看友人。
“忏愧,我也是各取所需。”
在做出定聘和日后解除婚约的决定时,赵启谟已算不得光明磊落,他为一份割舍不得的情,做下愧疚之事。然而他并不后悔。
“婚约解除,想来你明年回京,可就由不得你不成亲了。”
“是如此。”
赵启谟轻轻回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也不是隐士,鹤子梅妻不合适,会招人闲语。”
如果因为无妻无子被人逮着短处弹劾,那恐怕会有些麻烦。
“我不惧闲语,再说任职千里外的异乡,谁人知你老家有无妻妾子女、是否和离。”
赵启谟喜欢当地方官,俸禄比京官丰厚,而且自在。
“那人也是不成亲吗?”
秦仲平说不过赵启谟,他不能理解赵启谟不婚的选择,却知道他是为了一个人。
“也是。”
回想往昔李果的来信,他不曾催促过赵启谟解除婚约,他也不会去谈及婚配。可赵启谟知道李果的心思,住在一起,一张床,白头偕老。
秦仲平没再往下问了,他很震惊,他刚听到了男子间的婚誓。
因为要赶回京丁忧,秦仲平没在洪州多做停留,第二日赵启谟将他送上古道,秦仲平说:想来世间千百种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肖似,往时我不懂阿嫣,近来似乎懂了。
总有人,不肯遵守礼教,所谓的性情乖张,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或许艰难,但无怨无悔。
秦仲平回首,看到仍站在古道旁送行,未曾离开的赵启谟,这人凤表龙姿,昂藏七尺,却是叛道离经之人。秦仲平拱手道别:子希,前路多珍重。
秦仲平走后二旬,李果前来洪州,这两年间,洪州是他魂牵梦萦之所。
赵启谟信中告知了他居所位置,写得十分详细,还特意画了图。李果骑着匹高头骏马前来,身边跟随两位的健仆。这两年从事贩运香料的生意,李果极其富有,他的穿戴赶得上京城的衙内舍人,身上的一些饰品,更是稀罕的舶来之物,何况李果年轻好看,笑语亲切,往哪里一站,都十分惹目。宅中的仆人,不知道李果的身份,看见到这么个人前来拜访,不敢怠慢,殷勤地李果请入院中等候。
“官人晚些时候便回来,敢问这位承务姓谁名谁?”
老仆人躬身在旁询问,他瞧出李果是位商人,而且是巨商。
“姓李,名南橘。”
李果激动报出姓名,四处张望,将宅院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