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便听闻, 城东孟衙内下聘吴驸马的女儿英英, 李果见过这位权贵家小娘子,因她救过自己, 也就将这事记下了, 心里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
秋时, 装修一新,两个铺面的李周珠铺重新开张, 第一天便迎来许多客人, 这其中,就有一位吴宅的仆人阿合。
阿合年十八, 是吴伯靖身边的仆人, 很得伯靖任用, 由此衣着鲜丽,得意洋洋。他走进珠铺,自觉把那份得意隐去七分,珠铺的周东家脸上写满不欢迎, 阿小则是怒目而视。
来者是客, 李掌柜过去招呼。
“我有笔大生意要给李东家做, 请他到府上议。”
阿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数月前,他正是以购珠名义把李果骗上宅,受了不少苦。
“李东家不在,敢问是什么大买卖呢?”
周政敏对阿合仍怀有警惕心。
“得李东家亲自上门,是什么样的买卖自会和李东家说。”
阿合咬死不说, 反正就是要找李果。
“好,李东家回来,我和他说,有劳保义前来通报。”
李掌柜把事先应承下来,恭恭敬敬将阿合送出门去。
看着阿合走远,周政敏懊恼说:
“谁知道请到吴宅去是要干么,哼,上次这般坑害我们果员外,还没和他们算账呢。”
“恐怕,真是笔大生意。”
李掌柜沉思着。他们做珠铺生意的,对于城中权贵要婚娶的消息,都很在意,前些日,李掌柜听闻吴驸马要嫁女儿了。
李果这日带着绿珠,携带上许多珍珠钗簪项链耳环,前往状元楼街的一家大户。大户女儿要出嫁,想定制首饰。李果在厅堂和一家之主喝茶闲谈,绿珠进闺房给小娘子及其母亲展示首饰,谈定制的事。
李果曾经不想让绿珠抛头露脸,怕她以后嫁人会遭人嫌弃,然而绿珠说有钱,还嫁什么人。再说我是个从良的馆妓,要被人嫌弃的地方多了,不差这条。
看着绿珠确实喜欢做生意,李果就也不拦她。有绿珠在,她能出入闺房,许多生意,也由她促成。
一个时辰过去,绿珠满脸笑意出来,李果知道事情成了。这笔生意谈下,可以挣许多钱,怎能不开心。
两人离开大户家宅,绿珠说:“果哥,这笔生意做下,明年吃用不愁。”李果提着沉沉珠箱,笑道:“绿珠,我们李周珠铺的生意一直做下去,必然是一辈子吃用不愁。”
不只是我,还有你,政敏,李掌柜和阿棋,都将因这个店铺而受益。
两人回到珠铺,李掌柜和政敏将阿合来的事说了,李果眉眼弯弯,苍蝇搓手般说:“大生意上门了!”
倒是不怕吴伯靖再扣留他,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知道这人默认了启谟和他的关系。这次派阿合前来说是笔大生意,那必然是小娘子英英妆奁的事,看来是要定制首饰。
李周珠铺自从卖钗簪在京城享有名气后,找上门的生意逐渐多起来。
隔日,李果提上珠箱,带上阿小,便前往吴宅。还是阿合接待他们,还是把阿小留在院中,李果进入屋内。阿小索性托着腮帮子,坐在堂阶上,把入门守着。他一个老实忠厚的小仆人,吃一堑长一智。阿小望着院中落叶,回头看到正从屋内走出的阿合,两人大眼瞪小眼。
李果走过花廊,在吴伯靖居住的院子厅堂会见吴英英。这位艳美的女子,还是如此胡来,迈出闺房,和李果当面交谈。
李果感激她,真心诚意为她服务,带来的都是最好,最精致的首饰,甚至连二娘新绘的钗簪图都给带来。
吴英英目光挑剔,一眼相中二娘的图。
“这些款式,都还没制作吗?”
“珠工前些日才绘制,尚未制作。”
“这般说来,都是新样式,他人没有?”
“谁家都没有,小娘子独一无二。”
李果的语气像似哄着自家妹子,他待人温和,待女子这份温和还要再加一倍。
“好,就要这个,还有这个。”
吴英英从图里挑出两款钗簪。
“我这里有一串珍珠,用的是廉州今年的新珠,颗颗匀称润华。”
李果说好,他从珠箱里捧出一个长扁盒子,放在案上,他双手捧盒,由此露出左手上的戒指。吴英英注视着李果食指上的戒指,目不转睛。
赵启谟从吴宅院中抱走李果那晚,吴英英就站在花廊里目送,时隔多时,吴英英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情感,很伤心难过,但又似乎被感动了。
现而今想想,那么多人喜欢的赵二郎,偏偏喜欢男子,这样她们这些小娘子也用不着争抢了,谁都没份,很公平。
那些不知情的女伴,像似阿桃,非常嫉恨赵启谟下聘她异母姐阿嫣,然而吴英英并没有告诉阿桃赵启谟的事,不只因为伯靖一再叮嘱,更因为英英不忍心去毁坏赵启谟的声誉,甚至是伤害眼前,这位只有两面之缘的温和男子。
“谢谢小娘子,当时出手相救。”
李果行礼,将头压低,这是他真情真意的感激。
“我能看看你的戒指吗?”
吴英英仿佛没听到李果说了什么,目光直勾勾看着戒指。
这兄妹俩,对这枚戒指都很在意,李果不知道吴英英曾钟情赵启谟,但猜测,恐怕英英小娘子知道点什么。
“可以。”
李果缓缓将戒指摘下,递给吴英英。
吴英英拿到手,细致打量,脸上洋溢着热情,她激动地说:
“我哥说番人婚誓会用对戒,我也要去做一对,镶嵌宝石,刻上耶悉茗花。”
李果本来还担心她对这戒指来历盘问,现在听她这么说不禁笑了。
“会很漂亮。”
“嗯,会很好看。”
吴英英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她用忧伤地眼神注视李果,她不懂这人身为男子,为何会被赵启谟所爱。她不晓得男子之间的情爱,只是觉得必然很艰难。而今赵启谟出仕,又定聘秦嫣娘,他心里该是很难受吧。吴英英将戒指递还给李果,几不可闻地叹息。
李果将戒指戴上,用手指轻轻摩挲戒面。有好几个月,他未能见到赵启谟,因路途遥远,他只收到两封来信。分离的日子很艰难,然而他得不停的地钱,得成为一位巨商,能用财富凌驾于这俗世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