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来时, 李果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屋中也没点灯, 把绿珠吓着一跳。
“果子, 睡着了吗?怎得不点灯?”
好在窗外有月光, 勉强能看到油灯所在位置,绿珠用火折点灯, 微微的灯光亮起, 照得李果身影,见他缩在被中, 无精打采。
“绿珠吗?”
“哎, 是我, 胡郎说你被人打伤,我偷偷跑来看你。”
绿珠将灯盏搁在床头,搀扶李果坐起身来。
“伤哪了,我看看。”
绿珠端详李果的脸庞, 脸上的淤青基本上消失, 灯火昏暗下, 也看得不真切。
“我好多啦。”
见到绿珠,李果微微笑着。
“该不是睡了一天,饿吗?”
见李果人脸上没伤,就是精神不大好,绿珠把心放下。
“不饿,之前珠铺有位友人送来插肉面, 还未吃。”
李果摇摇头,他就是倦得不行,连对吃的也提不起兴趣。
“午后的面,早糊啦。咦,屋内气味这么浓,你窗户要拉开。”
这是屋内不通风,弥漫股浓浓药味。
绿珠朝窗户走去,窗户挨着床,绿珠觉得脚下被什么物品绊着,低头一看,是放在床下的脏衣物。
李果卧床五日,更换不少衣物,也没人帮他洗,都堆在一起。
“果子,你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竟没个人在身边照顾你吗?”
绿珠心疼地问道,她弯身将脏衣物拾起。过来馆舍时,见到馆舍前有口井,可以去那边洗衣服。
“有个珠铺的伙计照顾我,就是给我送插肉面的那人。”
李果说的是阿棋,然而阿棋也就只有最初两天陪伴他。
“那怎么没见着他,该不是珠铺关门后,才来看你一眼。”
绿珠抱怨着,将脏衣物堆到脸盆里,她开始扫地、整理杂乱的物品。
不得不说女子就是手巧,不会功夫,地扫好,桌台整洁。
“果子,你别睡,我去给你买米粥。”
见李果昏沉沉,绿珠摇了摇李果肩膀。
“绿珠,你快回去,被馆婆发现,你要挨骂。”
李果睁开眼睛,见绿珠还在,为她着急。
“妈妈今晚不在呢。”
绿珠对李果俏皮地眨眼睛,她往日也总是这么活泼。想着她这些时日在馆舍里,应该没再被人欺负,李果心里也欣慰。
绿珠下楼去买来一份米粥,敦促李果吃下,而后她抱起脏衣服,到井边清洗。李果躺在二楼,也能听到她拍打衣物的声音。
李果感到愧疚,他爬下床,披上衣服,走到窗旁,看着楼下。
冷风抚脸,李果顿时清醒许多。别人可以颓废、抑郁,可他李果不能,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娘和妹妹还要靠他;他也曾跟绿珠说,要帮她嫁个好人家,怎能忘记。
至于赵启谟,他就像天上那轮月亮,很璀璨,然而够也够不着,只能望月哀叹。
绿珠衣服洗好,拿上二楼,李果和她一起晾晒,两人闲谈。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李果也没留意,直到传来阿鲤的声音:“李工在吗?”
“在的,阿鲤你进来。”
李果以为阿鲤又是来送汤药,他没过去开门。
阿鲤推开房门,他走进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食盒,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一身紫袍,仪态端庄。
“启谟?”
李果错愕,他手里提条湿裤子,水珠滴在鞋上都没察觉。
“嗯,是我。”
赵启谟对李果轻轻点头,时隔多日,他出现在李果眼前,也是他第一次抵达四合馆。
“果子,这人是?”
绿珠小声问李果,她躲在李果身后,贴耳问李果的动作很亲昵。
“是我友人。”
李果和绿珠温和说着。
“妾绿珠,见过郎君。”
绿珠上前行礼。这位年轻男子看着像位官人,绿珠原本退缩,听李果说是他故人,才出来行礼。
赵启谟目光朝绿珠投去,只是颔首。灯火昏黄中,只觉是位娇媚的女子,打扮鲜丽,分明是先前见过的妓家。
“果子,我得回去了。”
绿珠低声和李果说着,自从赵启谟进来,她便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赵启谟看她的目光严厉。
“夜路昏暗,你提我的灯回去。”
李果取来灯笼点燃,递给绿珠。又回头对赵启谟说:“启谟,我送她下去,你先坐会。”
“不用不用。”绿珠走至门后,着急瞪李果一眼:“不用你送,快回去。”将李果往回推。
李果讪讪回去,迈进房门,见赵启谟就站在门口,适才的情景,显然被赵启谟看到了。
“是先前那位馆妓?”
赵启谟问道。
“是的,她听人说我受伤,过来看我。”
李果也想不到这么巧,两人又逢面。
“启谟,我听说你被禁足,今夜怎么过来了?”
李果完全没料到赵启谟会到四合馆来。
“我来,有要事找你,你过来。”
赵启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朝李果招手。
李果听赵启谟说有要事,顿时如落冰窖,想着大概是要说回京的事。
挪动双腿,走到赵启谟身边,挨得近,闻到启谟身上的龙涎香气息,真令人怀念。
“我听阿鲤说,昨日你额上的伤拆线,你把头发挽起,我看下。”
李果听得一愣一愣,不过也顺从地将额前头发往后抓,露出额上缝合的痕迹。
“阿鲤,你将药膏给李果。”
赵启谟看上一眼,回头对阿鲤说。
随即,李果手中多出一个圆圆的瓷盒。
“每夜薄薄一层涂抹,一月后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