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谟站在船下, 望着汪洋, 并无登船的念头,他对已经上船的胡瑾和苏司理说:“我在此等候”, 胡瑾想他是怕一身好衣服沾染到鱼腥——毕竟巡检船可没有客船整洁, 他手下那帮小子还喜欢公船私用, 开去钓鱼。胡瑾回头问苏司理:“那我们过去”,苏司理道好。
巡检船上有士军和弓兵, 还有几位司理院的差役, 他们要去拦截一艘刚离港的海船,捕抓杀害髹商的凶手。
赵启谟目送他们离去, 独自留在港口, 想着不会这么快返回, 在海港找到一家视野好的茶肆,悠然坐在里边等候。
茶肆里都是水手脚夫,他这么位世家子,坐在里边, 显得特别突兀, 不过海港的人们见多识广, 知道颇有些来历,也没人去招惹他。
约莫一个时辰,巡检船返回,赵启谟连忙赶出去,正见从船上押下一位个高壮实的年轻男子。
士军和弓兵纷纷下船,胡瑾和苏司理落在后头, 而且胡瑾打横抱着苏司理。苏司理的样子十分狼狈,衣领沾染污渍,官帽略有些歪斜,发丝则是凌乱。
“承信郎,将我放下。”
一登上陆地,苏司理连忙摆脱胡瑾,然而他双脚站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果然,顷刻就背对着胡瑾,痛苦呕吐。
赵启谟这时才想起,这位司理参军籍贯吉州,那边没海。
“好些没?”
胡瑾拍着苏司理弓起的背,苏司理含糊不清抱怨着什么。
“会晕船你早说,我和手下那帮兵去抓就行。”
胡瑾现在抱怨他做什么嘛,如果不是看他那张小俊脸苍白得像纸,他胡瑾会随便抱个男人吗。
“咳……哪有人……将船开得……东扭西歪……唔。”
说到东扭西歪,苏司理捂住口,差点又吐。
不会苏司理感觉好受些,整理衣冠,和赵启谟并肩走着,胡瑾押着犯人,走在最前方。四周早就聚集了围观的人民群众,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抓到杀害髹商凶手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就像滚雪花一样,一波又一波的人们跟随、围观。午时,把本来热闹的朝天街堵得水泄不通。
“散开散开!”
士军和弓兵也不得不去维持秩序,以防混乱中,出什么岔子。
这么群人,还没路过沧海珠珠铺,珠铺里的人早闻讯出来观看。李掌柜在你推我挤中,撞见合三,喊他:“合三,你知道抓住的是什么人吗?”
“我哪知道。”合三长得矮,拼命在人群里蹦跳,想一睹犯人的真容。
不过听周围人的议论,似乎也能听出几分信息,说犯人是位桨工,至于怎么追踪到他杀人,有说是髹商托梦官人,有说是有人知道内情报案。
李果用力挤进人群,他个头不矮,他瞅到官兵里边有个紫色的身影,觉得像启谟,看得不仔细。终于排开人堆,赵启谟也走得有些远,李果欢喜喊着:“启谟!”四周如此喧闹纷杂,赵启谟却仍是听到李果的喊叫,他回过头,正见李果在人群里朝他挥手。
前夜,两人才在一起,沿着朝天街行走。前夜,李果送赵启谟回城东,赵启谟怕他独自回去,路途又漆黑,还让阿鲤提灯送他到四合馆。当时想着杀髹商的凶手还没抓到,夜晚独行不安全。
赵启谟也不过是回头一看,对视上李果,示意看到他了,又转身回头,和苏司理在交谈着什么。
李果目送他们离去,直到消失于人海。
这日正午,两人在人群中的四目交集,不过刹那,因为觉得随时还能相遇,便也都没当一回事。
杀害髹商的犯人,是艘海船上的桨工,也姓胡,排行老三,就叫他胡三吧。这艘海船停泊在此地海港四日,本来今天离港,幸好得胡瑾帮忙,开巡检船拦截。
对于如何抓到杀害髹商的凶手,路边社议论纷纷,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就在髹商被杀后两日,港口一处酒肆的店家报案说,他看到一位水手拿着髹商的钱袋,因为髹商往时运输货物,常去酒肆歇脚,所以和店家相熟,店家认得钱袋。
由此便也就追踪到这位水手,及他所在的海船,而后知道并非水手,而是位桨工。至于如何追踪到桨工身份及他所在的海船信息,这些则都是胡瑾的协助。
午后,苏司理把胡三提审,胡三老实招供。他是夜深醉酒,手中缺钱,闲晃在怀远桥,正好见到髹商独自一人行走,心生歹意,趁其不备,朝他胸口捶上一拳,本想让他失去抵抗,不想把人打死。从髹商身上抢得一袋钱,见钱袋材质好,没舍得丢弃,留着用。
“这件剔红可是被你砸毁?”
犯人伏案,苏司理还不忘让差役,将遭破坏的剔红漆盒递给犯人。
胡三跪在地上,一脸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堂上官人是要他干么,捶死人是死罪,死罪都认了,这砸漆盒还能加罪吗?
“是被小的砸毁。”
胡三爽快承认。
“为何砸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