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期是怎么样的, 梁霄不知道,但他觉得现在也差不多了。
真的是太冷了, 哪怕山洞里的篝火从来没有断过,哪怕披上了厚厚的兽皮,哪怕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海百合, 依旧是觉得冷得要命。
海百合好像不怎么受影响,就是精神头不大好,怏怏不乐的,到了吃饭的时候, 伊万把烤好的肉递给她, 她也不吃,全都给了梁霄。
她不再进食, 也不再打猎,有的时候靠着梁霄就睡着了,可很快就会惊醒, 用温热的舌头舔舔他的脸。
伊万问他:“她是不是要冬眠了?”
梁霄也不知道, 对于鲲鹏这种生物, 他一无所知,只能从海百合的表现来做猜测。
或许,她应该在深海里过冬, 水底下比这里会暖和许多。
或许,海有余是对的,应该放她离开,在天空与大海之间, 自由自在的,没有任何烦恼,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
可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不愿意放她离开,他不想再失去她,所以只能佯装不知道,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海百合以为他冷,又舔了舔他的眼睛,然后紧紧抱住他,过了会儿,又困起来,脑袋一点一点的。
梁霄舍不得,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没一会儿她就睡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伊丽莎白说:“茉莉,茉莉你怎么了?”
原本昏睡的众人惊醒,伊丽莎白摇晃着身边的女孩:“茉莉,茉莉?”可茉莉苍白着一张脸,已经失去了呼吸。
梁霄一摸她的手,冰冰凉的,立刻把火堆移到了她身边,亨利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伊万递过一缸热水,七手八脚一番忙碌后,茉莉才恢复了些许气息。
伊万将风干的肉丢进锅里,煮了一锅肉汤分给大家:“都吃点,别再熬不住了。”
茉莉差点冻死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每过一段时间,大家就会和彼此说说话,梁霄又点了一个火堆,或许这样十分耗费木材,可是如果不点,他们可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这场寒冷,会持续多久呢?
也不知是过了几夜,梁霄原本正朦朦胧胧睡着,海百合突然从他怀里挣扎起来,梁霄低声问:“怎么了?”
海百合不说话,走到洞口看了一会儿,突然把挡住门口的巨石搬开,冷风夹杂着片片雪花卷了进来,把其他睡着的人都冻醒了。
伊万是最先醒过来的:“怎么了这是,她要出去?”
梁霄也不知道。
海百合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对梁霄指向了一个方向,那里,风雪平地起,犹如一道雪墙。
梁霄一惊,顿时明白过来:“快!你们快到那里去,穿过那道墙,你们就能回去了。”他一连用英文中文俄文说了三遍。
茉莉还有些懵,亨利和卡尔已经反应过来了,一人拉了一个女孩就往那边冲。
“无论如何一定要走过去,明白吗?”梁霄嘱咐他们。
伊万和乔也紧跟着走了过去,临走前,伊万问他:“你不走吗?”
“我走什么,我本来就是来找她的。”梁霄拉着海百合的手笑了起来,“你们走了,我们倒是清净。”
可海百合没想到他不走,急了,拽着他也往那边跑,梁霄被外面的雪灌了一嗓子,说不出话来,被她拉到雪墙边才喘上口气:“百合,别闹,我不去,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过,历经千辛万苦,他才重新来到她身边,他怎么会走呢?
你走呀。海百合推他,用眼睛说话,你要是不走,会死的。
这个世界不适合人类生存,人太脆弱了,这样极端的气候里,他很快就会死的,她不能让他死。
“你要是非要我走的话,我只能死在这里了。”梁霄抱住她,寒冷犹如一把钢刀,把皮肉都刮下来,“求求你了,小百合,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哪里都不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海百合怔怔看着他,你走呀,不走,就要死了,你连死都不怕吗?
“不怕。”梁霄吻了吻她的唇,也是冰冰凉的。
雪墙开始消融,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雪墙后面,消失无踪了。
海百合下定了决心,她抱着梁霄,扑进了即将消逝的雪墙后。
随之,天旋地转,梁霄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
半年后。
梁霄从楼上下来,海有余正在做早饭:“一样?”
“一样。”梁霄望着窗外一望无垠的大海,重重叹了口气。
他和海百合醒来时,就在黄石公园,身边是几个失去了意识的年轻人,他打了电话找了救护车过来,自己却带着海百合消失了。
海百合没有入境记录,莫名其妙出现在美国境内必然惹人怀疑,他租了车,将她带回了家中,顺便打电话给海有余,请他帮忙处理后续问题。
海有余从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女儿,二话不说提起行李就奔了过来。
海百合一切都好,就是一直在睡觉,半年了,她没醒过几次,整日整夜的睡,像是醒不过来一样。
请私人医生检查过,说是可能患了冬眠症,其他一切正常,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霄留意了一下那四个大学生,说是产生了幻觉看见了霸王龙,医院估计是误食了有毒的蘑菇产生了幻觉,经过几天的治疗后,他们完全忘记了什么霸王龙,已经平安出院。
乔和伊万不知所踪。
梁霄想到那次在和平大学的经历,觉得副本的存在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可他现在已经对这个失去了兴趣。
他和海有余商量着怎么安置海百合,后来一致决定搬离海城,在加拿大买了一个偏僻的小岛,如果有一天海百合醒过来,或者是突然变回原形,也不至于马上就被人发现。
至于费用……梁霄有一部分积蓄,海有余卖掉了海城的房子,凑一凑也够了,现在这个小岛上通电通网,除了寂寞些,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当然,入不敷出不是长久之计,可梁霄已经不会再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海有余也没法重操旧业,所以,只能宅在家里办公。
梁霄接了一些翻译的工作,收入不算很多,但可以维持开支。
海有余偶尔出去一趟,回来就带了些钱,梁霄不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也不来管梁霄,为了同一个人,他们彼此之间有了些许默契。
而海百合呢?她半年里醒过几次,第一次把海有余吓了一跳,因为她蹲在水桶旁边想活吞生鱼,吓得他赶紧把鱼接过来煮熟了给她吃。
看她哼哧哼哧吃完,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醒过来了,她头一歪,又睡着了。
海有余:“……”
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大概是因为肚子饿了,她就会从睡眠中清醒,像梦游一样找东西吃,喂饱了就继续睡。
特别乖,特别好养,也正因为此,虽然担忧她的情况,可梁霄和海有余都没有太过焦灼。
不管怎么样,能够回到他们身边,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就算她永远都清醒不过来,那也无妨。
海有余今年六十不到,自觉可以照顾女儿到八十岁(想太多了),就算他不行了,还有梁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转眼,大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