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裂的土地,炽热干燥的空气, 祭坛上燃烧着的烈火映出一张张枯槁而麻木的面孔。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被黑袍祭祀抓到祭坛上的瘦弱的小男孩——男孩看上去只有四五岁大, 浑身都很瘦弱,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一点, 但他却有一双无比纯净的圆圆的黑色眼睛,懵懂地看着祭坛下被两个成年男子挟制住的女人, 小小扭动着,试图摆脱掉抓着他的黑袍祭祀的干树杈一样的手, 尚不清楚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这是这片广袤而富饶的大陆上一个偏远而贫瘠的小村庄, 依然依靠古老的耕作和种植为生。因为远离大的都市和城市,所以一直传承者在整个世界看来都离经叛道的邪神崇拜。他们已经干旱了三个月了, 在村中祭祀的主持下,他们打算为神献上祭品,以请求神的恩眷。
女人的儿子是祭品的最佳人选。女人还很年轻,没有其他家人,在年前刚因为那场席卷整个村子的疫病而失去了丈夫,她的新丈夫自己也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儿子,并不喜欢女人带来的这个小拖油瓶,也并不想承担抚育这个孩子的责任。把他送去做祭品是趁此摆脱这个小麻烦的大好机会——而一向逆来顺受的女人并不敢反抗村子和祭祀的决定。即使再不舍, 再心痛,她也只能在健壮的丈夫和其兄弟的压制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幼子被当成祭品走向死亡——古老而残苛的火刑, 献给邪神的祭礼。
石台的四周,火燃了起来。
被束缚在石台之上的小男孩惊惧地看着自己四周的火焰,感受着灼人的高温, 怔怔地睁着眼睛,黑色的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好难受,妈妈为什么不来救自己……
天突然阴了下来,乌云迅速聚拢,巨大的青紫色的闪电横贯整个天空,伴随着轰隆的雷鸣,迅速撕裂了整个苍黑色的天空——“哗”的一声,豆大的雨点滴了下来,很快呈倾盆之势,密密地连成一片。
天地之间一瞬间暗得什么都看不见,恍如末日一般,只有爆开的闪电映出一张张苍白恐惧的脸。村民们在祭祀的带领下一个接着一个对着祭坛的方向跪了下来。
燃烧的烈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浇熄了。等到乌云尽数散去,天地间重新恢复光明,抬起头的村人们才发现——石台之上作为祭品的孩子已然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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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后,埃尔法大陆上最为历史悠久名声显赫的斳商学院又迎来了新一波的新生——他们大多家世显赫或是天资卓绝,每个人来到这里时都怀揣着美好的梦想和对未来无尽的期盼,在家仆佣人的前呼后拥中或是在亲朋好友的陪伴下一个个显得青春洋溢,充满自信。
和他们比起来,孤零零站在校门外的黑发青年一点都不引人注目。说是一个人也不恰当,至少他的身边还有一只鸟——一只黑色的,形似乌鸦的让人觉得不祥的鸟。
“听我说,迟筵,你最好马上回去,这对你是最好的。”黑鸟在他耳边不停地聒噪着,“在艾默尔大人发现之前……不,我想大人肯定早就已经发现了,但是大人他应该不会介意你稍稍溜出来这一会儿。”
偶尔路过的人都会回过头来对这只鸟多看两眼——他们并听不懂黑鸟在说什么,他们只是觉得这只鸟太能叫了。
“闭嘴。”青年对黑鸟道,绷紧的脸显示出他在这一事件上的坚决,“该反思的人是叶迎之,不是我!没有人能受得了他那样,没有人。任何生灵都受不了他那样……那样不合理的掌控欲和独占欲。在他做出反思和悔改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就算他亲自来抓我也没用。”
黑鸟哀叹一声垂下了半边的翅膀:“好吧……你说了算。要我说,你可真是大胆,太大胆了。简直是,彻头彻尾的被艾默尔大人宠坏了的,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你尽可以自己回去。回去告诉叶迎之我的意思。”青年昂首进入学院大门,“不要再来跟着我了。”
一人一鸟的交谈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对于迟筵而言,似乎自有记忆以来,他就生活在空渺、浩瀚、精致而优雅的神殿之中,他被许许多多的神仆包围着,可他生活的中心永远就只有那一个男人——被神仆与其他神界生灵尊称为艾默尔大人的男人。他还有另外的名号,在下界的人类认知中,他是神,邪神艾默尔,统领一切死亡、灾厄、瘟疫、战争等邪恶神祗的至邪之神。
可那些都和迟筵没有关系。男人亲自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叫做叶迎之,他要求迟筵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