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去!”夏侯琢听李丢丢说完之后脸色就变了,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说道:“一己堂的事刚刚结束,到一己堂里雇杀手的人现在没有任何人追究,突然之间高院长又让你去唐县,这其中若没有什么牵连才怪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羽亲王和他母亲正在屋子里聊天,他拉着李丢丢到了院子门口。“这事我不相信是高院长和谁勾结了,但我确信是高院长被谁利用了。”夏侯琢道:“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去查查。”李丢丢笑道:“其实我也很想确定是不是许青麟家里找人要杀我。”夏侯琢一怔:“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李丢丢道:“师父一直都在教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侯琢道:“所以呢?”“解决一件事,就少一件事。”李丢丢笑了笑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夏侯琢沉思片刻,摇头道:“还不在一个层面,如果真的是许家,你想把这今日之乱我心者变成少一事,不好办。”李丢丢道:“我光脚。”夏侯琢又一怔。李丢丢看了看院子里,压低声音说道:“最迟三天就会回来,相信我,如果这事真的还是许青麟家里做的,总是要解决了才好,不然的话,今日躲过唐县这一行,明日又该怎么躲?”夏侯琢想说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做些什么?许家的势力之大,连他父亲羽亲王也只是拉拢,李丢丢现在的分量和许家比起来,就是一里尘埃和一座大山的区别。李丢丢道:“三天。”夏侯琢点头:“好。”他最终没有再劝说什么,是因为他在李丢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信。有些时候夏侯琢都想不明白,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师父,怎么会教出来李叱这样的徒弟。李叱本该是一棵从砂砾之下硬生生钻出来的小小野草,要想活下来,就得适应这个环境,适应这个世界,就像是长眉道人常说的那样,不招惹是非,小心翼翼的活下来。可李叱呢,确实是一颗小小的野草,风吹的他东倒西歪,他想给风一个耳光,雨打的他七零八落,他想给雨一个耳光。他就是不服气,从来都不服气。这样的性子,在这样的世界,多半是活不长久,可是李叱似乎不这样觉得,如他这样的人,身上不过两片叶尚且想指天,若有朝一日这两片叶淬炼成了利剑,他就不再是指天,而是斩天。这是一个从一开始的性格就是,你不招惹我不招惹你,你招惹我,我就灭了你的人。也许将来会进化成一个,你不招惹我,我也要招惹你,并且灭了你的人。此时的李丢丢弱小到让人错觉他两叶无锋,夏侯琢想着,自己刚刚想到的这句话应该有两处错觉才对,一处是弱小,一处是无锋。“你去吧。”夏侯琢最终同意了李丢丢的想法,虽然他不知道李丢丢是如何打算的。李丢丢笑了笑,转身要走,夏侯琢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你脚上已经有鞋了。”李丢丢没回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得保护这双鞋啊。”夏侯琢看着那个家伙离去的背影,忽然间觉得如果自己是李叱的话,应该不会如他这样。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从四页书院出发,李丢丢坐在车厢外边,像是很好奇车夫驱使驽马的技巧,不时问一句什么,一会儿再问一句。而那车夫很少说话,似乎对李丢丢的喋喋不休有些无奈。“燕山营里好玩吗?”李丢丢问。赶车的庄无敌摇头道:“不好玩。”李丢丢道:“那你还说想让我去燕山,都不好玩,我为什么要去燕山?”庄无敌想了想,点头道:“没理由。”李丢丢叹了口气,心说好庄无敌这样的人聊天真的是很简单,因为他不想聊天。“你可以回车厢里去,外边风大。”庄无敌总算是说了一句字数比较多的话。李丢丢摇头道:“还不到时候。”马车顺着大街走了一段路,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来,那个叫高良的年轻男人已经在这等着了,李丢丢看了他一眼,这人身上没有带行李。按理说,出门三天不带行李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可是最起码要带一些必备品,比如水壶,比如药包。“让你久等了。”李丢丢笑着说了一句,他眯起来眼睛的时候,仿佛有阳光从那笑意中散发出来,这人畜无害的笑容啊,可能就是李丢丢最大的伪装。“没事没事。”高良道:“我也是刚出来,没等多一会儿。”李丢丢道:“你快进车里吧,外边风寒。”高良道了一声谢,然后进了车厢,马车里,燕先生坐在那闭着眼睛在休息,高良张了张嘴,最终忍住了没打招呼。李丢丢想着,一个出门什么都不带的人,唯一的可能也许就是他觉得用不了三天就回来了。燕先生并没有睡着,他想着,一个如果想以后还常联系的人,应该不会连一句招呼都不想打,哪怕他没有睁开眼睛。“你会喝酒吗?”燕先生忽然问了一句。坐在他对面的高良连忙回答道:“会喝,只是喝不了多少。”燕先生指了指旁边的几个酒壶:“带了一些酒,不用客气,若觉得风寒难抵,就喝几口酒暖和暖和。”说完后他又闭上了眼睛。高良本想客气几句,话还没说出口,燕先生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张开嘴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几分尴尬。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出了城门,李丢丢一直都在车厢外边,他穿着很厚很厚的棉衣,脖子上的围巾像是堆在那似的,露出来半张脸,可即便是这样的衣服也没让他显得臃肿难看。“咱们出城的早,如果走的快一些,中午能到云水镇。”李丢丢在外边说道:“我记得上次去云水镇的时候路边那家面馆很不错。”马车里的燕先生点了点头道:“到云水镇至少两个时辰,我先睡一会儿,没事不要吵我。”他俯身拿起一壶酒,扒开塞子灌了几口,然后把酒壶放在自己身边,似乎是要借着酒劲入睡。高良回了李叱一句:“那家面馆旁边是一家包子铺,我来冀州的时候,在那家包子铺吃的饭,包子也很好吃。”李叱笑道:“那就也尝尝那家的包子。”高良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听到李叱一直都在说话,而那车夫似乎已经快被他烦坏了,终究还是忍不住对李叱说了一句。“公子你若是累了,就回车里睡一会儿,我也好专心赶车。”他又听到李叱问那车夫:“你不喜欢聊天?”车夫回答说:“我更喜欢不说话,出远门赶车走一天,我可以一句话不说。”高良坐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燕先生这般冷淡他没有想到,李叱那么话多他也没想到,还被人家车夫不冷不热的教训了两句,多尴尬?外面没有了声音,李叱应该是确实没办法再和人家聊天,人家也不愿意搭理他,所以高良想着李叱应该很快就要回车厢里来,如果李叱对他也那么话多的话,他更会厌烦。而他又不想和人多说话,似燕先生这样就不错,既然燕先生要睡,那他也睡一会儿好了,一会儿李叱进来了,见他睡着,也就不会多话。刚刚燕先生打开酒壶的时候,那酒香扑鼻,他最终没忍住,也拿起来一壶酒打开,先是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那酒香的味道一下子就钻进脑子里,哪怕没喝,已经让人觉得轻飘飘起来。喝了几口酒下去,胸腹之中都暖和起来,高良那身上的衣服紧了紧,靠着马车闭上眼睛。可能是因为出城回唐县的事让他有些担忧,所以昨夜里失眠了很久,这酒劲一上来,再加上马车微微摇晃,没多久高良就睡着了。不知道多久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李叱进来了,坐在对面也靠在马车上睡觉。等到他睡醒了的时候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一把撩开车窗帘子。马车一共有三个车窗,左右各一个,前边有一个,撩开帘子能看到前边的情况。他打开的是前边的车窗帘子,一眼就看到李叱靠坐在车厢外,没说话,应该是人家车夫不搭理他,而车夫依然冷冷淡淡的样子,眼睛只看着前方。最主要的是,天都已经黑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高良放下车窗帘子后揉了揉眼睛。燕先生指了指他身边的食盒说道:“冬天就是白天太短了,其实也刚刚天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睡的那么沉,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没有叫醒你,给你买了些包子,就在那家面馆隔壁买的。”燕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你说的那家。”高良确实感觉很饿,他把食盒打开,发现还很贴心的用棉布包了,打开之后那包子居然还有些余温,没有彻底凉透。咬了一口,确实是那家包子铺的味道。“咱们在哪里住下来?”高良一边吃一边问。燕先生回答道:“再走一段就到高台镇,距离唐县县城就没多远了,咱们明天一早进城,取了东西就走,不耽搁时间,尽量后天能回冀州。”高良应了一声,心说你们也许连唐县县城都进不去。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怀里带着一个烟花信号,到了住宿的地方只要把信号放出去,杀李叱的人也就会很快到来。与此同时,冀州城里。在距离许家大院不远的地方,一座木楼的屋顶上,李丢丢蹲在那像是一只豹蹲坐,他看着那大院灯火辉煌,片刻后,他把头罩拉下来。夜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