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宝儿在她怀里软软的叫了一声,才将她唤醒。
她搂着孩子,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哄着她入睡,手上的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整个脑子乱哄哄都被小姐说的话塞满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将宝儿放下,去屋外摘豆角。
厉东君看了她半天,见她一直神游天外,走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飘絮愣愣的抬头看他。
厉东君皱皱眉,伸出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柳飘絮仿佛突然惊醒,下意识躲开。
厉东君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捏起,收回来背到身后,又问道:“是不是生病了?”
柳飘絮摇摇头,神色复杂,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但终究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将军,你当初在屋顶上看的,是我家小姐,还是……”
厉东君唔了一声,神情有些微妙的尴尬。年轻时做的事他还记得,也记得第一次躲在树上看她,就被她逮个正着,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不过他自认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清了清嗓子,才道:“你。”
柳飘絮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厉东君又说:“我在看你,你不知道么?”
他这样坦荡荡直白白,反倒让柳飘絮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为、为什么看我?”
厉东君反问:“你真的不知道?”
柳飘絮闭口不答,心里却复杂得很。有一个人二十年前就喜欢她,她却不知道,若早就清楚,早就清楚……
唉,其实,若当年她就知道他的心意,两人还是不会在一起,毕竟自己当初似乎没开那个窍,一心一意只想守在小姐身边,从不知心动为何物。
若不是不久前答应了带哥哥回故乡,恐怕自己此刻还在京城,还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也还……不会对他动心。
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她二十年前没有喜欢上他,天意让她二十年后跟他重逢。
厉东君仍紧迫的盯着她。
之前不明白他的心思,也对他无意,被这样盯着,只是有点不自在。现在与他互相有意,柳飘絮只觉得胸口怦怦直跳,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红着脸,张了张嘴,“我、我也……”
然而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只得提着菜篮子,窘迫地躲进屋里去。
厉东君在门外立了一会儿,终于福至心灵,跟了进去。
柳飘絮一见他就觉得心慌意乱,强自镇定下来,试图转移话题,“中午做豆角焖面,将军觉得怎么样?”
厉东君却不说话,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细白的后颈,道:“我们成亲吧。”
柳飘絮啊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他,又飞快的低下头。
厉东君就一动不动的站着,等她的回复。
柳飘絮心绪复杂烦乱,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刚应下,心头那些烦闷的情绪就全部消散了,她便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得没错。
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经不起磋磨,也不需那些没必要的矫情矜持,既然互通了心意,又相处了这么久,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不如从今往后,就相伴过一辈子吧。
一个有人照顾他饮食起居,一个有人伴她左右护她周全,这就足够了。
她答应得痛快,这下轮到厉东君呆住。
柳飘絮等了好久没等到他的回话,忍着羞窘抬头看他,却难得在他脸上看见呆滞的神色。
“我回山准备。”厉东君落下这一句,转头就走,看似潇洒,然而转身的时候,却差点左脚绊右脚。
柳飘絮原本还紧张,看他的样子不比自己好多少,心头的忐忑一下消散许多。
厉东君准备得很快,或者是之前那一次入赘笑话,许多物品都已经备齐了,只差一个新娘。
婚礼在上清宗举行,观礼的人不多,只有厉东君的师父以及几个徒弟。
柳飘絮这边已经没什么亲人,小姐远在京城,不是说来就能来,算得上是她娘家人的,竟只有宝儿。
不过她也无暇想太多,晕晕乎乎地拜完堂,被送入洞房,看着满目的正红色,还有些缓不过来。
厉东君回房的时候,脚下有些打飘。
那些兔崽子知道他今天大喜,不会骂人,因此一个个卯足了劲灌他,若不是他靠内力逼出一些酒,恐怕此时已经倒在地下了。
他师父刚才还拍着他的肩膀,老怀甚慰的感叹,早知道他到四十出头才开荤,当年就教他一门童子功了。听得厉东君甚是无语。
柳飘絮听到脚步声靠近,捏紧了手指,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盖头缓缓掀起,两人对视一眼,又不自在地各自撇开。
厉东君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是不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柳飘絮定定心神,也不推脱,起身跟他坐到桌边,吃了几块喜饼喜糕,两个人又别别扭扭地喝了交杯酒。
之后,对坐无言。
厉东君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桌子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捏成拳头,又松开,再捏成拳头,再松开。
柳飘絮见他一直不说话,只得主动道:“有没有水?我想洗把脸。”
厉东君立刻站起来,一个闪身消失在房间内。
柳飘絮看着他留下的晃动的椅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洗漱完,两人各自更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又没话说了。
柳飘絮见他不动,这种事情自然不能由她来,只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有点困了,正昏昏欲睡,被子下的另一个人却有了动静,先是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见她不排斥,整个人慢慢靠过来,又缓缓地覆身在她上方。
她的瞌睡虫早已经跑掉,瞪着眼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慌得转开了眼,红晕从脸上往下蔓延,一直到脖颈,一直深入到衣襟之内。
厉东君似乎被迷了神,低下头来亲吻她。
这种事是他第一次做,但有些行为,好像是雄性与生俱来就有的,不必人教,甚至不用刻意去学。
两人的手一直十指交扣,不曾分开。
次日清晨醒来,二人对视一眼,又窘迫的各自转开,但很快厉东君又转回来,问道:“疼不疼?”
柳飘絮羞红了一张脸,摇摇头。
正不知该说什么,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紧接着又是厉城的轻哄。
但宝儿不听,只是固执的要娘。
柳飘絮忙在房中应了一声,起身穿衣。
厉东君也跟着坐起来,给她递衣服递鞋,动作十分自然,好像他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一样。
回门那天,柳飘絮带着厉东君跟两个孩子去山上拜见她的哥哥。
那是一座孤坟,墓碑上简单的写着“长兄柳毅之墓”,里头躺着的人,就是她的血脉至亲了。
厉东君自发的给那座坟除草,两个孩子则跟她一起烧纸钱。
柳飘絮一边烧,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她哥哥说了许多,最后转头看到厉东君一眼,含笑道:“我会好好的,哥哥放心吧。”
成亲后的日子,为了方便,几人还是住在山下的小院里。
柳飘絮教宝儿说话认字,厉东君看着厉城练功。有时候,两人忽然极为默契的对视一眼,柳飘絮脸上带着笑,厉东君的嘴角也微微勾着。
此生便足矣。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撒下一片土,崽崽们,出坑啦,有空去作者君新文坐坐呀~《皇帝偏要宠她宠她》《娇公主与莽驸马》╭(╯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