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
他已经快要跪倒在自己的门口。
他甚至还没开始就要一败涂地。
烦躁。
撕掉的稿纸越来越多,阮肆像只被栓紧铁链的困兽,他撕咬着挣扎着,却没办法撼动铁的分毫。他不知道是什么拽住了这支笔,让他无法写下去。
他暴躁地扔开笔,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秦纵回来时已经晚了,进门时阮城正在静音看电视。两个人打了招呼,秦纵看了眼厨房里的饭,问阮城,“晚饭还没吃?”
“没开门。”阮城手指无声地点在遥控器背面,“像是没听见,你去看看吧。”
秦纵敲了卧室的门,里边没回应。他就轻声开了门,进去再关上。卧室没开灯,一点亮光都没有。榻榻米上没人,书桌前黑黢黢的窝着一团,寂静无声。
秦纵走过去,看阮肆趴在桌上像睡着。他把人抱起来,上了铺。阮肆趴在他怀里,手指微动,扣在他后颈。
没睡着。
秦纵调整了一下姿势,伸出腿,让阮肆整个人都能趴进来。然后他顺着阮肆的背,“饿了吗?”
阮肆摇头。
秦纵手按在他后肩,力道合适的揉捏,“今天一直在屋里?”
阮肆在揉捏中逐渐放松身体,紧绷的神经被温柔的安抚。他侧脸贴在秦纵胸口,睁开眼望着窗帘。
“我偶尔会怀疑自己……我没像现在这样体验过艰涩。”他面无表情,“我写不出来了秦纵。”
“你已经独自走了很远的路。”秦纵手指撩插进他的头发中,抚摸亲昵。他们像是小动物一般相互紧紧依靠,在丛林的角落里咬着耳朵。
“我以为还有更远的征途。”阮肆被抚摸得很舒服,微微眯起了眼。
“当然会。”秦纵说,“你从来都没有自觉,一直跑得很快。”
“我想越过去。”阮肆听见秦纵沉稳的心跳,“越过我自己。”
秦纵停顿片刻,指尖撩开他的头发,露出他的额头和眉眼。秦纵垂眸看着他,“越过这一个你,还有下一个你。你随着时间不断地蜕变出来,你总要不断地突破……是不是很难?”
“嗯。”阮肆疲惫地合眼。
“其实一点也不。”秦纵说,“你也依然是最初。你享受写作的过程,热爱写作的快感,从头到尾,丝毫没变。”他身体往下滑了滑,带着阮肆一起躺倒,“跟自己握手言和。”
跟自己握手言和。
让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感触都因为热爱而融汇贯通在一只笔。掌握这支笔,充盈这支笔,经年不变的热爱这支笔,那就没什么难处。
阮肆睡着了。
早晨窗帘被拉开,阳光充满整个房间。被子里的秦纵还在睡,阮肆套了件他的衬衫,就穿着短裤盘腿靠在移到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手指飞快掠动在键盘,文档页面飞速增加着字数。
去他的比赛。
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都没有这一刻阳台的阳光、跃动的指尖和背后床上睡着的人珍贵。
写出来的应该是“我想写所以必须写”的情感。他坦然回头,看过去四年自己在新疆每一个地方留下的痕迹。每一个痕迹都蕴含着不同的情感,这些情感都是他的,他不需要惶恐和质疑,他只要听凭这支笔的指挥,坦率地讲出自己的触感。
不论是雕琢精致的华丽,还是朴实无华的平白,所有能够在人心头留下印记的文字,都是情感真挚地传达。
感情浓烈而张扬。
这就是阮肆。
也是择席。